摇了摇头,沈澄道:“我怎么在你床上?”
“我接你回来后,你睡着了,干脆就让你睡我床上了。”
几个微妙的仿似梦境的画面闪过脑海, 画面内容看得人血脉喷张。沈澄犹豫了片刻,道:“你……有没有做什么事情?”
“唔,当然有啊。”洛云川笑道:“做了很多, 帮你洗脸,刷牙,喂你喝蜂蜜水……”
沈澄去洗漱间的时候,还在想着昨晚的事情。去洗漱间一看, 唐晓明正在那儿刷牙。他今天起得挺早,没有睡到七点多卡点儿去早自习。
“早啊。”沈澄打了个招呼。
唐晓明刷牙的动作慢了下来,含含糊糊道:“早。”
他漱完口,没立刻走人,挨挨蹭蹭地移到沈澄身边,小声道:“阿澄,你还记得醉酒后的事情吗?”
“记得一点。”刷完牙,沈澄倒水洗脸,手触碰到嘴唇时,顿住了。指腹时轻时重地摩挲过唇瓣,沈澄对唐晓明道:“晓明,我没戴眼镜,你帮我看一下,我的嘴是不是肿了?”
闻言,唐晓明一把抓住沈澄的肩膀,把个贴在沈澄嘴唇上了。唐晓明义愤填膺道:“真的肿了!!!”
洛云川你这个大变态!!!你大爷的你是使出吃奶的劲儿在亲嘛!!!
“肿得很厉害吗?”
唐晓明哭丧着脸道:“也不是很厉害。就下唇那里,稍微有点肿!你放心好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我只是嘴唇肿了,你没必要这么伤心吧,还让我放心,放心什么?
早上起床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原来是嘴肿了。不过,他嘴为什么会肿,聚餐时也没点什么容易过敏的食物。
脑海里那些轻飘飘的不真实的画面突然落到了实处。
排除掉其它选项,剩下的再不切实际也极有可能是正确答案。
不动声色地观察唐晓明神色,沈澄将一只手臂搭在唐晓明肩头,道:“晓明,你昨晚,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唐晓明:“……”
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唐晓明屈从于自己的良心,倒豆子一般将昨晚看见的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越说越气不过去,激动地掏出手机给沈澄看昨天晚上的两条短信,告洛云川黑状:“我让他去睡你的床,他还不乐意,还威胁我,你看,证据!”
铁证如山,嘴还肿着,人证物证俱在,洛云川真是没得跑了。
见沈澄神色莫测,唐晓明又有几分后悔,怕两个人闹起来,喏喏道:“那个,阿澄啊。我觉得洛云川也不一定真是个变态,没准这其中还有什么误会?没准昨晚上他其实也喝醉了?我就把自己看到的跟你说一说,到底有什么内情我也不清楚,你心里有个数我良心上也过得去。”
轻轻捏了捏唐晓明纠结的包子脸,沈澄道:“嗯,放心,我心里有数。你不用担心,快去换衣服上课吧。”
在洗漱间发了会儿呆,想事情,想与洛云川有关的点点滴滴,他曾注意到的,以前未曾注意现在也落下了印记。
想了很多,沈澄回到寝室后韩毅和唐晓明已经出发了。
洛云川也换好衣服,背着书包坐在椅子上玩手机,在等沈澄回来一起走。
沈澄看了眼时间,还早,不急。
他拉过一个椅子坐在洛云川对面,洛云川抬起头,道:“怎么了?”
洛云川的眼睛很好看,明净有神,这双眼睛是藏不住心事的。沈澄凝视洛云川的眼睛时,过往那些模糊的、隐晦的、点到即止的试探全都清晰起来,像抹布擦过起雾的窗户。
他回望洛云川的种种小动作,既心疼于这个人隐秘的克制,又心爱于他发乎情止乎礼的珍视。
而除了心疼与心爱,却还有一点,想欺负欺负他的坏心思。
在洛云川困惑的目光里,沈澄微微勾起嘴角,伸出食指,充满暗示意味地点了点自己的唇。
藏不住心事的眼睛果然泄露了洛云川的心绪。他慌乱了一瞬,又强自镇定,轻咳一声,道:“你的嘴怎么了?”
“肿了。”
洛云川的镇定要崩,宛若被一只无形的手摁住了脖子,语气发虚:“为什么肿了……”
“嗯,可能是昨天聚餐时吃了点引起过敏的食物。”边说着,边观察洛云川的神情,见洛云川神色微松,沈澄话锋一转,道:“不过……我今天回想了一下,聚餐时没点什么过敏食物。”
峰回路转之际,以为有路可走,到头一看前方断崖巨坑,洛云川一口气没松出去又吸回来。小眼神儿像被风吹起来的蒲公英,在空气里乱飘。
忍住笑意,沈澄作沉思状,继续问道:“所以,到底为什么肿了呢?”问完,特意点了一下洛云川的名,道:“洛云川,你知道为什么吗?”还嫌欺负得不够狠,若有所指道:“昨晚,不是你送我回来的吗?”
三连问暴击,洛云川支支吾吾“这个”、“那个”了半天,恨自己平常没多看点书,关键时刻一个字儿都憋不出来。
“这个问题很难吗?”洛云川好像在顾忌什么,死都不肯捅开那层已经薄如蝉翼的纸。沈澄想了想,道:“那,我换个简单点的问题好了。”
有了上次的教训,洛云川不敢松懈太早,严阵以待道:“……你问。”
“有一个小笨蛋,每次都喜欢偷偷摸摸地作出一些亲昵的举动,却从来不肯光明正大的表态。明明是个嚣张的家伙儿,都被逼到退无可退了,却仍不愿正面作答,你说,他到底在顾忌什么呢?”
寝室里陷入长久的沉默,沉默中,沈澄似乎能听见洛云川内心激烈的交战声。
好像过了很久,洛云川叹出一口气,缴械投降,放弃抵抗。
“也许,因为他喜欢的人有着明确的目标和不得不达成的理想。他想陪在那个人身边,成为那个人的助力、臂膀、港湾。比起被拒绝,他更怕成为那个人前进道路上的困扰。即使是很小很小的困扰,他也决不允许。”
一段不是告白的告白中,沈澄看见了一个‘作茧自缚’的人。一圈又一圈在自己身上缠下枷锁,在这些束缚的折磨下耗尽心力。
轻轻地小心地触碰他一下,又满心欢喜地缩回手,织出更厚的茧来克制自己。
‘这一吻够我活一年了。’
没有被酒精冲散的话语,从记忆的深潭浮现。
有没有一种魔法,可以消除掉这些厚厚的茧?
有的。
当洛云川作茧自缚的时候,已经将那种魔法交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