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凌不是好奇心旺盛的人,无法理解梧桐,但既然梧桐都这样说了,好像也没有什么需要太过谨慎的地方,自己也确实不知道这城里如此,多个人也好,指不定关键时候还能利用一番。
梧桐拿出一张符纸,上面密密麻麻的盘踞着些扭曲的符号,递给康凌,康凌接过仔细看了,确实是束缚咒的符纸,没有什么花样。这束缚咒本身不是什么稀罕的玩意,但根据使用者能力的高低会有不同强度的效果,也算得上是修士随身的必备当家之一。
两人一齐朝着符纸中注入灵力,催动了这道符纸,符纸瞬间窜出一道紫色的火焰,将其燃烧殆尽。
梧桐搓搓手指,将灰弹走,“陈苍是被一个老怪物带走的,目的我不清楚,只知道那老怪物亲自带了人去抓陈苍。”
“老怪物?”
“说来惭愧,我在这组织待了这么多年,依然不清楚这位老怪物究竟是什么人,但他算得上一个高层。”梧桐顿了顿,斟酌了一下该怎么描述,“这个组织松散得很,连个形状都没有,其内的结构也是混乱不堪,至今也不知道老大这个名号落在谁头上,能说得上话的人不少。做的事也杂,跟诸多门派都有干系,还真看不懂他们想做什么。”
康凌:“……”
听起来就像是一群无组织无纪律的野马聚集在一起,漫无目的的横冲直撞,顺带着摧毁了一片草原。
虽然现在是“合作”关系,但康凌也没有跟梧桐讲“灭世预言”的打算,将自己所知的皮毛压下,转而问梧桐,“你以前都没机会进去,怎地就觉得今日可以进去了?”
梧桐随口答道,“以前都有个阵拦着,今天正好没开,啧啧,择日不如撞日。”
梧桐摸摸自己的下巴,觉得这是天赐良机,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虽然来得有些意外。他之前也随着沈易去抓陈苍,但没出什么力就被沈易解决了,沈易抓了人也没有再管他们这几个令主,自行走了,梧桐好奇心发作,干脆一路跟了过来。接着惊喜地发现阵法被撤了,正在纠结要不要趁机闯进去看看时,康凌来了!梧桐从未觉得康凌如此可爱过,反正康凌进去肯定会引起混乱的,自己正好可以浑水摸鱼。
“阵法关了?你不是说有机关?除了阵法难道就没了别的守卫?”
“阵法是最麻烦的,入城处还有些旁的机关,但守卫是没有的,一般人都不敢在此久留,毕竟怨气太重,影响修为。眼下只有老怪物与陈苍在,你再犹豫可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梧桐草草的解释着,说着他意识到一个问题,最近城里的怨气好像一直在减少?虽然还有,但显然没有以往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梧桐的话并没有让康凌感到些许轻松,反而更发担忧,他们抓了陈苍究竟是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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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眼前的场景,陈苍了然的点点头,觉得沈易也不算活了这么久,还算有点脑子。
想要毁去十刃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寻常的法子肯定是无法做到,沈易为灭魂准备的这一手倒是有些意思,比他那些妄图复活操控远古大妖的前辈们靠谱多了。
沈易颇有耐心的拿着一卷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金线往石雕们身上缠绕,连绵不绝,将石雕们连接起来。每栓完一只石雕,他就要在石雕身上用血画上一个小小的记号——用陈苍的血。
陈苍闲闲的的想着,“我的血还挺好用的。”
虽然印记很小,但耐不住这么的石雕数量太过恐怖,随着沈易的动作,陈苍脸色越来越白,几乎都要呈出死相。除此之外,那些原本盘踞在空城上空的怨气一点一点的降下来,融入金线之内,盖住金线的光泽,变得沉闷。
整个过程进行的极为缓慢,但沈易丝毫急躁的样子都没有,按部就班,偶尔还会抬起头来看看陈苍,然后笑笑。
陈苍只觉得瘆得慌。
灭魂这剑尤为特殊一些,性阴,常伴阴邪之物,可以控制号令鬼魅……以及吞噬魂魄。这点沈易不难知晓,他此时的打算就是将所有石雕上的附随的怨念引入陈苍魂魄之上,然后喂给灭魂。
这些石雕养了上千年,不知喂了多少修士,附随的怨念已经不可丈量,这般众多的怨念涌入灭魂之内……哪怕是灭魂也是承受不住的。
看破沈易的打算,陈苍意外的没有什么特别惊慌的感觉,一边看着沈易的动作,一边还能想,若真成了,这把可以号令百鬼的灭魂竟然毁在了魂魄之上,怎么看都有些微妙的讽刺。
等快要结束时,陈苍才后知后觉的生出惆怅来。若是以往,死了便是死了,这种新颖的死法听起来也还不错,只是现在不同了,待自己的性命不能如此轻率,否则太对不起康凌。
“你不见得非要喂灭魂一个魂魄,直接将怨念导入灭魂之上也是可行的,不考虑一下?”陈苍劝道。
沈易咧嘴一笑,“能不能毁去灭魂都另说,先彻底将你了结了为是。我在落霞宫待了那么久,你竟然如此轻易解了却邪的血契,这笔账我可不能轻易了了。”
眼看着沈易的动作接近尾声,金线上的怨念也越来越多,颜色也快暗到了极限。
再拖下去也不会有什么转机,陈苍暗叹一声,“果然鱼肉临死前无论如何都得反抗上一番才是。”
他在与令主们纠缠时受了伤,后来又被沈易偷袭一身修为都给压制住,此时甚至还不及一个凡人。
听到陈苍的低语,沈易眉头一皱,看了过来,“小师叔还有什么保命的底牌不成?”
他观察了陈苍多年,对陈苍的手段为人都清楚得很,在他看来他已经做足万全的准备,陈苍不该还有反抗之力才是。
“活了这么多年,没个压箱底的招式怎么行?”陈苍反问。
第72章 第章
随着陈苍话音一落,在他们周围的石雕上毫无征兆的长出了白花,纯白的颜色在这座晦暗的城中显得格外的明显。石雕上染了陈苍的血,一次为基础,再加上周围充沛的怨念邪气,让白花的生长变得格外容易。
沈易盯着白花,这花他见过两次,一次是在落霞宫冰池中见到,另一次则是某位倒霉的令主身上,“这就是小师叔最后的指望?虽说有点邪乎,但也只是如此。”
陈苍脸上虽然淡定,其实心里也没什么底,眼下的他已是强弩之末,着实没什么把握能逆转乾坤。
在两人沉默以对期间那些白花越开越盛,布满了两人的周围,又一点一点波及出去,大有笼罩全城之势。这白花本就是阴邪之物,在这城里简直得天独厚,陈苍几乎快失去对白花的控制。
白花的长势太快,大大超出陈苍的承受范围,身体每个地方都在疼,细细密密的,像是被割裂为成千上万个小块。
这白花果然是个隐患,平日虽然好用,但一出岔子就是这般颠覆性的,令人猝手不及。
沈易看了一会,也看出端倪来,笑道,“小师叔弄出这么花来莫非是想将整座城就埋了不成?”
陈苍睨了他一眼,实在无力争辩,腿一软跪了下去,被沈易一把拉住,“无用的挣扎不如不做,不过平白给自己添堵。”
白花蔓延得太快,沈易也不敢轻易碰触,略微犹豫,便干脆舍了还没完的工作,直接将金线系到陈苍的手腕之上,引着那些蠢蠢欲动的怨念注入陈苍体内。
怨念入体带给陈苍的并不是疼痛,而是一种更甚于皮肉之苦的痛楚。这些积攒多年的怨念涌入陈苍的识海之中,撕扯着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吞噬他。陈苍好像听到无数个人在自己耳边聒噪,但却什么都听不清,只觉得缤纷的杂乱几乎要撕碎了他。
在无法适应的痛苦之外,还不可抑制的涌上一滩黏黏稠稠的难过,不分青红皂白糊在陈苍的五脏六腑,侵蚀着,试图将自己与陈苍融为一体。
太难过了……爱不得、怨不够、阴差阳错、生离死别……不知多少人一生的难平之意都汇聚在一起,重新结成了一种最为深沉的情绪——恨意。恨自己一腔抱负却早早夭折,恨自己不争不抢却无端被卷入是非,恨自己执念满身被困在方寸之间不得解脱,恨自己只得一条颠簸曲折的小径而别人却一路康庄……不知究竟是谁的恨,不知堆了几年沾了多少灰。
沈易还执着陈苍的一只手,拇指轻轻地在陈苍的手腕处摩擦着,“真白啊……”
沈易低低的感叹了一句,收好自己方才不知名的情绪,指尖用力借着灵力划破了陈苍的手腕,“现在该去南卡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