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寡妇……在哭?
和之前听到过的那种寻常的哭声不同,这一回,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巨大的悲伤和痛苦……叫人听着都不由自主地揪起了心。
宋靳微微拧眉,心里渐渐地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反应,可当宋靳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起身下了床,随手披了件外套出屋了。
只是就在这时,他突然又听到了一个声音。
一个夹杂在她悲痛的哭声中,压得极低的男人声音。
宋靳眉头猛地一跳,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她哭得这么伤心,难道是被人欺负了?!
想到前些天那栓子爹爬进她家偷帕子的事情,宋靳心下一凛,一个点足就跃上了高高的围墙。
刚想下去,却猛地看见隔壁院子里立着一高一矮两个人影。
夜沉如墨,宋靳看不清楚两人的脸,只能隐隐看到两人的身形。
女子个头娇小身段极好,显然就是小寡妇阿枣。而她旁边那个身材异常高大挺拔的男子……
宋靳眸子微深。
不是他们村里的人。
“别哭了,我走了。你好好保重自己,我下回再来看你。”
“好……”小寡妇带着浓浓的哭音,一边擦着眼泪一边低声说道,“那你回去小心些。”
两人靠得很近,声音压得也非常低,说完道别的话之后,那男子就亲昵地伸出手摸了摸小寡妇的脑袋,然后飞快地隐入夜色离开了。
小寡妇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任何异常,这才踮着受伤的脚吸着鼻子回屋去了。
宋靳静静地盯着那屋子,许久之后才收回视线,带着一身的寒意转身下了围墙回屋了。
***
那厢,宋家主因为一股莫名的烦闷失眠了。这厢,彻底释放了悲伤之后的阿枣却终于含着泪笑了出来。
终于重新见到了师兄。
前世,为了助她报仇,师兄不慎暴露了身份,最终被燕帝抓住把柄进而迫害致死。
而那时候身在深宫的她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甚至为了取信于燕帝,她还强忍着痛苦做出开心的笑脸,在帝后面前大声道贺。
她对不起他。
死死地握着方才岑央给她的令牌,阿枣将自己紧紧地闷在枕头里,心绪难平。
还有师姐……
那个明明总说最讨厌她,但却在生死关头以命相护的女子。
她真的,欠他们太多了。
好在上天垂怜,给了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这一次,换她守护他们。
“娘亲……”平安的呓语声打断了阿枣的回忆,来不及擦眼泪,阿枣忙伸手抱住他,轻轻拍了拍。
“平安乖,娘亲在。”
好在小家伙睡得很深,并没有她方才的动静吵醒,只是翻了个身滚进熟悉的怀抱,依恋地蹭了蹭,然后继续睡。
怀中这小小的身子让阿枣一下子平静了下来。她凑过去亲了亲小家伙的脸,感受着他的温热和鲜活,前世留在心底的阴霾终于渐渐褪去,只剩下了纯粹的喜悦与激动。
一切都不一样了,一切都还来得及。
想到先前乍见到师兄,一时情绪失控崩溃哭泣之时,他安慰她的那番话,阿枣深吸了口气,擦去腮边的泪,眼底充满了期盼。
师姐要在青县开乐坊,往后她就可以常常去找她了!
还有师兄,虽然他的身份注定了他不能长期留在这里,但是既然他已经打算把据点拓展到这里来,那么定会时常过来看看的。
这样她就能及时帮他们避开前世的那些阴谋,再也不用眼睁睁看着他们被逼上绝路,自己却无能为力了。
至于报仇……虽然心底依然对师傅和太子夫妇的死充满了不甘和恨意,可是这一世,她不会再用那样冒险的方式报仇了。
为了这些她所珍爱的人,她会先保重好自己,也会先保护他们。
而那些仇人的命,她有一生的时间去取。
想到这,阿枣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想着过几日等脚底的伤一好就可以去镇上见师兄师姐了,她吸了吸鼻子,眼底浮现一丝怀念,然后无声地笑了。
她期待这样的重逢,已经期待了整整两世呢。
***
翌日。
天还未亮,阿枣就被外头传来的敲门声吵醒了。
断断续续的敲门声,并不急促也不响亮,但却很顽强,已经响了好一会儿了。
“谁呀……”睁开朦胧的睡眼,阿枣到底是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身边的平安正吮着手指头睡得香甜,阿枣忙将他的手指从嘴里拿出来,又给他盖好被子,亲了亲他的小脸。
阿小这会儿正在后院劈柴,可能是没听到这边的动静。阿枣怕大声叫她会吵醒平安,想了想,还是穿上衣服下了床,自己慢慢地踮着脚往外挪去。
“谁呀?”她没有开门,先是问了一句,同时摸出了袖子里的银针。
“是我。”
低沉好听的男声,犹如上好的琴弦拨出的乐声,带着清晨的凉意滚进阿枣的耳朵。
阿枣一愣,随后就意识到来人是谁,顿时羞恼地红了脸,冷冷道:“这么一大早的,宋秀才有什么事吗?”
“这么早前来打扰,实在冒昧,请见谅。只是在下有件事情想请盛娘子帮忙……是关于三妞的。”
他的声音冷淡而自持,还有些严肃,仿佛真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阿枣犹豫了一下,到底信不过他,便只道:“什么事?你先说。”
“我有东西要给你,你先开门。”
阿枣想着那日河边的场景,恼怒地咬了咬唇道:“你……爱说不说!不说我回屋了。”
脑中飞快地闪过她红着脸瞪着眼的娇俏模样,宋靳心头飞快地闪过一抹莫名的痒意,但随即就被昨晚残留的凉意冲淡了。
“那日河边的事情,我并非故意冒犯。那时你已经没了呼吸,我若不及时解开你的衣领和腰带帮你顺气……盛娘子自己会医术,应该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了救你。”
突如其来的一翻话叫阿枣先是更加恼羞——他竟这么直接地提起那日的事情!而后思及他话中的意思,便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这人说话虽直接又讨厌,可不能否认的是,他说的有些道理……
还有,虽说那日他行为流.氓了些,可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带着轻浮与色.欲,反而更多的是不耐与嘲讽……
想到这,阿枣渐渐地冷静下来。
罢了,先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吧。他若敢骗她,她就拿针扎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