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对吧?怎么能这样淡定?
又听雨萱感慨了一句:“看来传言不虚,刘大人与张大人家,怕是好事将近了。小姐,京中适婚男儿又要少两位了,您若是再挑不中,怕是要没得挑变成老姑娘了。”
“雨萱,今日阿修没嫌你多嘴你便闲不住吧?快来领打!”颜洛叫她羞红了脸,扬手作势要打,雨萱向后躲了一步,仍旧笑个不停。颜洛被她笑得羞恼,起身便向她追过去。
“那个······”尹修被忽略已久,终于不甘寂寞了,“男子与男子也能成婚吗?”
主仆俩终于停下打闹,齐齐回头看他,又对看一眼,颜洛坐回去,问道:“阿修,你连这也不记得了?在大玄朝,男子与男子成婚的虽少,却并非没有,已不是奇事了。”
怪不得,就说他娘怎么能轻易接受儿子喜欢男人,他还道娘亲开明大度,原来大玄民风如此啊。可是······“他们不用担忧子嗣的问题吗?”
“他们都有兄弟,绵延子嗣之事自然不必担忧,否则家中父母长辈也不会应允的。”
这大玄朝真是,今日叫他长了好大的见识!
看他思虑重重,颜洛便问:“阿修,之前你还说过,纵使大玄朝千不好万不好,只这一点好便足矣。怎么今日似乎很吃惊的模样?是有哪里不对么?”
于你而言,自然没有不对,可是对我而言,我还需要点时间消化消化。尹修心中感慨万千,面上却只道:“没有不对,对了,方才说到哪里了?不是正与我叙旧事的,怎么扯到旁的上面了?”
颜洛笑笑,“也是,都怪雨萱大惊小怪的,这丫头当真该打!”雨萱连连喊着委屈,却笑得十分开怀。
与颜洛聊了许久,直到颜家家丁来寻,颜洛主仆二人才与尹修告辞。尹修这也想起,他爹娘如今不知回去没有?便与颜洛一道出梅园,打算先去前殿看看。
岂料还未出梅园,便听见了尹夫人的笑声,尹修循声找过去,便见他娘正与另一位夫人一同赏梅,相谈甚欢。
“娘。”尹修走过去,尹夫人见了他笑的愈深,“修儿,这是蒋夫人,方才见过的蒋钰的母亲,为娘当年的好姐妹。”
“姐姐这话可错了,当年的好姐妹?如今便不是了么?”看来蒋夫人也是个性子直爽的。
“这么多年了,你这讨打的性子半点不见改的,揪住一星半点的错却要做个文章。”尹夫人嗔怪道,说罢又掩着唇笑。尹修觉着,他美人娘笑的活脱脱年轻了好几岁似的。
“姐姐不也是的,半点没变,还是那样厉害。”蒋夫人打趣完了尹夫人,看向尹修,和蔼地道:“修儿,你的事今日我也听你娘提起了,日后见了唤我姨母便是,你从前也是这么唤我的。”
“姨母。”尹修乖乖叫道。
蒋夫人应道:“哎,好,好。”又问:“修儿,你娘说我家钰儿是与你在一处的,他又去哪里了?”
“蒋钰与秦珂走了,我也不知现在何处,方才遇见颜洛,我们便分开了。”
“洛儿?”尹夫人问,遂听到颜洛埋怨:“伯母真是,洛儿可是跟在阿修身后许久了,伯母竟没看见吗?”
颜洛从尹修身旁那株梅花后走出,尹夫人见了,笑骂:“你这鬼灵精,诚心躲在梅花后面,叫我怎能看得到你?过来给伯母看看,可是长得更标致了?”
“伯母,不准拿洛儿说笑!”颜洛娇嗔道,脸色微红。
“哟,还脸红了,洛儿也快长成大姑娘了,也该说门亲事了。只是可惜我们修儿不开眼,又偏偏是那个命,否则定要叫他将你娶进门不可。”
颜洛脸色愈加通红,雨萱忍不住在她身后偷笑,幸好又有家丁来催,便匆匆向尹夫人告辞,红着脸出了园子,否则,尹修真怕她的脸得红出血来。
“你们母子也难得一见,我还是去找找我家那不省心的小子,让你们母子好好说说话。”蒋夫人也告辞,带着婢女一会儿便走远了。
尹夫人挥退了身旁的侍女,“修儿,陪为娘走走吧。”
尹修琢磨着,看美人娘这架势,该不只是走走而已吧。果然,不过才走过了几株梅花的距离,尹夫人便忍不住开口问道:“修儿,你生辰那日为娘看见你与二皇子······你知道为娘说的是何事吧?能与我说说吗?”
“那个,娘,无论我说什么,您都信吗?”
尹夫人笑着道:“自然,你是我亲生的儿子,你的话我为何不信?”
“那我可说了,”尹修清清嗓子,“我与大师兄并没有什么,您那日看见的,其实,其实只是误会,那并不代表什么,我与大师兄反倒是说清了,如今我对他已经没那个心思了。”
尹夫人被他一番话说的不知是惊是喜,“修儿,你说的若是真的,为何还要呆在镇国寺?为娘上次与你提过的还俗,你可要想想?”
提起还俗,尹修干脆便和美人娘说了,“娘,还俗之事我想过了,我现今并非非得入寺不可,再晚个几年甚至十几年也未尝不可,我看师父身子骨还硬朗的很,我如今在寺中也是无事可做。”
“你的意思是?”尹夫人这下是又惊又喜了。
“娘,我想还俗了。”尹修道,“还有,我若还俗,大师兄再留在寺中便多有不妥,您回去与爹说一声,请他想法子帮大师兄出寺吧。”
尹夫人被他说得有些理不清,“你若出寺,二皇子自然也可以出寺,何须你爹相帮?”
“您只管回去转告给爹便是,他应该懂的。若是爹觉着不行,您再差人给我送个信来。至于我还俗之事,先不要急,等爹回复我再商量。”
“好,娘虽不太清楚,但定会照你说的转告你爹,若是有什么麻烦,只管告诉娘亲便是。”尹夫人伸手摸摸尹修的脸颊,为他拂开身上沾的花瓣,“修儿,一不留神间,你也长大了。”
尹修眼眶发酸,有妈的孩子像个宝,他终于又尝到这个滋味了。
☆、 祭祀大典
腊月初一那日,祭祀大典如期在皇城近郊的坛庙举行。坛庙离镇国寺不过七八里,设了祭祖的太庙,祭天、地、日月的郊坛,祭土神与谷神的社稷坛,以及祭山岳海河的神祀。坛庙四周常年派了一支军队把守,若非特许,寻常日子任何人不得入内。
卯时将过,辰时伊始,已闭关七日斋戒沐浴的铭生便率领众弟子出发前往坛庙,铭生座下三位弟子自然也随行在侧。虽则没能参加祭祀的弟子们对尹修的随行十分羡慕,可尹修却觉着,参加这什么祭祀大典远不如窝在燃着炉火的房内来的安逸。
今日祭的是天,僧人们早早便整齐的坐在郊坛上,开始唱诵起佛经。而尹修师兄弟三人,许是辈分高些,又许是铭生念在这三人能力实在有限,则只需站在一侧便好。尹修哈欠连天地等了近一个时辰,各项事宜已经布置妥当,便见文武大臣们自两侧上了石阶,分列在祭坛两旁。
人群中,尹修不止见到了自家老爹,还见了另一位熟面孔,顾连宸遥遥对着尹修礼貌地笑笑,便站定了不再动作。也是,到底是这种场合,恐怕没人敢逾礼的。
按理说,祭祀大典上,国师才是重中之重,站了满地的文武大臣、镇国寺唱诵经文的僧人,甚至九五之尊,在这大典之上,若不能与上苍沟通,便充其量只算个摆设。
而偏偏,以帝王之尊,他不能允许自个儿只做个摆设,于是,便想着法儿在阵仗上弥补。
午时一刻,正做摆设做的十分悠闲的尹修远远地便看见了皇上的仪仗队。祭坛之下,每隔百步便铺设了十二级白玉石阶,林林总总算下来,一百零八级石阶走完,也要千余步的路程。可是,尹修眼睁睁瞅着皇上踏在石阶正中一步一步到了眼巴前儿,那仪仗队还甩了个尾巴在石阶之外。
直等到那尾巴紧紧凑凑也勉强站在了石阶两侧,尹修这才啧着舌将视线收回来。这一收不要紧,却吓了尹修个心惊胆颤。
皇上,这可是祭祀大典,关乎你的国运的,能不能认真点?没事看我做什么?
尹修垂下眼深呼吸两口,心跳终于缓和下来,稍稍掀起眼皮,这才发现,皇上看的本不是他,而是站在他身旁的大师兄,瞟他的那一眼,不过是顺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