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能把他自己仍在那里独自战斗。”
谢必安听了,神色瞬间更加黯淡。
“可是我们无能为力啊。”
“如果……”范无救攥紧双手,手掌里黑色的鲜血不断滴落,即使他没说出后面的话,谢必安却还是瞬间理解了他想表达的是什么……
“你想把他带来?”
范无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谢必安,“你还有别的方法吗?”
陆明舟的余光隐约捕捉到一个一闪而过的黑影,他猛地抬起头细细去看,目所能及的却只有没有尽头的树木。
“怎么了?”小女孩儿问道,这次陆明舟终于开启了自己的金口,用非常流利的日语说道:“没事儿。”
这下轮到小女孩儿一愣,“什么嘛,原来你能说话啊。”
陆明舟听了,微微一笑,“怎么,你以为我是哑巴吗?”说着,他紧了紧牵着小女孩儿的手,终于不再半死不活地被小女孩儿牵着往前走,而是自己走到前面,开始大跨步地向前走去,“走吧,我肚子饿了,去吃晚饭吧。”
陆明舟突然的转变,让小女孩儿满脸疑惑,觉得这人怎么阴晴不定的,刚刚看上去还完全没有精神,咸鱼一般垂头丧气的,眼神里完全没有神采。可是就在一瞬之间,他突然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只猛兽一般,小女孩儿形容不出来,但她就是本能地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突然变得高大凶悍了起来,一股莫名的气势压的她竟有几分喘不过气。
好奇怪的人……
陆明舟走在前面,目不斜视,步履如飞,最后干脆把有些跟不上的小女孩儿抱了起来,甩开大长腿快步往前走。
他不确定自己刚刚看到了什么,但却知道一定有什么在那里。
这山里头人迹罕至,他作为警察见识过太多社会和人性的阴暗面,很容易第一时间把事情往坏了去想。
看来以后不能让这小女孩儿独自穿梭在这树林子里了。
想着,陆明舟远远看到了温泉旅馆,便更急迫的想要快点到达,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感觉向他袭来,那感觉最先勾起的,是恐惧。
第209章 鬼打墙
陆明舟来到日本后,莫名其妙的喜欢上了吃厚蛋烧,按理说这是女孩子喜欢的味道才对,他一个北方糙老爷们儿,鸡蛋除了吃水煮的就是韭菜炒的,哪儿这么精致过,里面又是牛奶砂糖又是高汤料酒,关键味道还有点儿一言难尽,但他就是爱吃的不行。
而且总觉得这股甜不甜咸不咸的怪味道会是天童所喜欢的。
他抱着温泉旅馆老板家的女儿回到这里时,老板娘正端着一盘刚刚出锅的厚蛋烧从厨房里走出来。
“啊啦~快来,饭菜都做好了哦~”老板娘是个笑起来眼睛会弯成一条缝儿的,有点儿胖胖的,憨态可掬的女人,虽然年纪已经不小,但却总带着点儿少女的俏皮,让人会忍不住立刻与她亲近起来。
“啊,我今天,”所以当需要拒绝的时候,总会有那么点儿莫名其妙的愧疚感,关键是还得拒绝厚蛋烧,“有点儿事儿,就先不留下吃饭了,非常抱歉。”
“诶?什么事情,很要紧吗?要不要我家那口子去帮帮你呢?”老板娘真心实意地为他担忧着。
不得不说,这么多年陆明舟见过很多人,也见识过很多嘴脸,人情世故里虚虚实实,暂且不说那些一眼看穿的虚情假意,更多的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坏心眼,只是很多关心不过是碍于面子和情分的随口说说。这也是为什么陆明舟当时一来这里就离不开的原因之一,这里的人很淳朴单纯,他们想的就是本本分分过好自己现在所拥有的小日子,而不会为了做出什么事业而意有所图的与你搞好关系。
所以陆明舟知道,他们是真心想帮助他,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可以心安理得地在这吃了这么久的白饭……
可是这一茬事儿,还是不能将这些无关之人牵扯进来。
“没关系,我很快就解决好,等处理好了就回来,或许……”陆明舟微微一顿,低头看了看小女孩儿有些迷惑的神情,她大概在想,这家伙明明能说话,这么长时间来为什么三棒槌打不出个屁来……陆明舟一边自嘲着,一边裂开嘴一笑,“可能会再带回来一个人吃饭,可以吗?”
自己白吃也就算了,还要再带上一口子,有点儿厚脸皮了啊,不过,果然想让他尝一尝这里的厚蛋烧。
“当然没问题,那么,”老板娘一脸的担忧,随着陆明舟没心没肺似的露出八颗大白牙的笑而化解,重新变回那个温柔的女子,“要早点回来哦~”
“好。”说着,陆明舟蹲下身,仰视着眼前的小女孩儿,“在我回来之前,你可以帮我照顾一下我的猫吗?”
一听到“猫”字,小女孩儿立刻忘记了自己正在烦恼眼前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开始能说日语的,开心地跳了一下,露出灿烂的微笑,努力点着头,用小孩子的郑重其事答应着。
“我会照顾好他的!”
陆明舟笑了笑,伸手轻轻捏了捏小女孩儿的脸颊,站起身,对着老板娘微微一欠身,便转身重新走进外面越下越大的冰雪天地之中。
身后老板娘又嘱咐了一句:“雪下大之前回来哦!”
现在这是这世间仅有的,能让陆明舟舒服接受的嘱咐和担心了……
自从醒过来之后,陆明舟开始没完没了的做噩梦,梦里有的时候是一片虚无,他如同被世界抛弃了一般,只身一人在那漆黑一片的世界之中疯狂奔跑着寻找出路,这个梦其实没什么,做了也就做了,能咋地,不就是个梦。可是真正让他无法容忍的,快引发神经衰弱的,是那更频繁出现在他梦里的天童。
梦到天童的景象都是一模一样的,在那里陆明舟不是事件的经历者,而是以第三者的身份旁观着发生的一切,可是让人很不舒服的是,那梦里还有另一个他。
知道自己是做梦的陆明舟站在一边,看着另一个他和天童两个人不远不近地并肩行走在一片雪白光亮之中,像默片一样没有声音,只有影像在闪动,突然整个世界开始坍塌,地面上仿若出现了一个不断扩大的黑洞,所有的光亮都被吸走,而天童跌入那深渊之中,可站在天童身边的另一个他,却冷眼旁观着,直到天童整个被那黑洞所吞噬。
为什么没有拉住他?为什么没有冲上去救他?为什么没有跟他一起坠入深渊?
每到这时,他便会浑身大汗喘着粗气地突然惊醒,胸口痛到无论做什么都无法缓解。
一开始,天童跌落深渊的梦境偶尔出现,后来慢慢的,一周出现一次,再后来隔一天一次,现在几乎每天都会梦到,导致陆明舟重新患上了本来在荷兰已经被天童所治愈的重度失眠症。
但梦终归是梦,无论它反映着什么都已经于事无补,陆明舟心里还是能够明白这一层。但另一个产生的后遗症却实实在在的影响了他的正常生活。
陆明舟现在彻底变成了色盲,看到的景物都只有黑白两色。与此同时,他对另一个世界的感觉也更敏感了。总是影影绰绰的看到一些不相关虚影与生活中的场景所重叠,有的时候吃着饭莫名其妙地被吓一下子,手里的碗都不知道扔出去多少次,碗碎了,粮食浪费了,还成了别人眼中的神经病,或是创后应激障碍患者……
所以要说为什么他一定要辞职远离那里啊,其实说来有些自私,那些了解实情的人看着他的眼神和语气之中不经意间流露的小心翼翼,让他倍感疲倦,他从小到大,除了怕自家那黑社会老大一样的老姐以外,一直以来都是个混不吝专治各种不服的德行,可自从这次出事儿之后,人们看着他的目光,总透漏着一丝可怜一样,他痛恨那种感觉……也不想再暴露出更多的软弱,所以干脆无限期流放自己。
逃避可耻但有用。那个日本的电视剧是这么说的吧?
于是陆明舟要逃避就逃避个彻底,不仅流放到国外,更流放到荒郊野岭,远离人迹喧嚣,再夸张点儿,每天待在根本见不到人的寺庙之中发呆。
之所以每天都去那个寺院里发呆,除了那里僻静安宁,无人打扰,还有就是这里真的可以抚平他心中的空洞。
日本的丧文化举世闻名,本来江依浓他们还害怕陆明舟来到这里丧上加丧,会不会轻生寻死,谁知道现在托了这里丧气中流露着点点温柔安宁的气质,竟一定程度上抚平了陆明舟心里补不上的缺失。
但就在刚刚,陆明舟突然有种直觉,大概这种无以为继的状态终于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