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刺鼻廉价的香水味迎面扑来,让夜合忍不住后退一步,女人不依不饶地靠向他:“放心,看你长这么帅的份上,我不收你钱。”
夜合什么话也没有说,越过她快步离开。女人翻了个白眼,冷哼着道:“拽什么拽,还不是个穷光蛋,切!”
因为除夕的关系,街道两旁有许多店铺都已经关门停业,路上的行人跟车辆都少了许多,一向拥挤的交通居然也变得畅通无阻起来,大小不少的红灯笼挂满街头,节日气氛随处可见。夜合竖起外套领子,遮住小半张脸,低头默默走在路上,偶尔有喜气洋洋的行人跟他错身而过,他也没有丝毫反应。
虽然按国家规定今天就是春节七天长假的开始,但警局依旧留有不少人值班,对于一些公职人员来说,假期就形同虚设,就比如齐振。他昨晚跟同事盯了一夜的梢,直到凌晨交班才回到警局,连口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扑进案件讨论里,等事情都理清楚并做好下一部计划后,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同事们各自散去,都准备趁今天不用值班回去跟家人吃个团圆饭。齐振的老家在宜城下面一个乡镇,他明天还得上早班,现在赶回去肯定来不及了,他在车上给父母打了电话,说自己再过两天回去。
这些年因为工作的关系,齐振很少有时间回家,他想过要把父母接到宜城来居住,方便照顾,但两位老人都习惯了乡下的悠闲生活,怎么都不肯过来,齐振也只有作罢。车子开出停车场,齐振看见安慧站在门口东张西望,缓缓在她旁边停下来,摇下车窗问道:“安慧,都放假了,你怎么还到警局里来?”
“我刚给你打电话,不过一直在通话中,所以就想在门口等你出来。”安慧扬了扬手机,脸蛋被冷风吹得红扑扑的,笑容却特别灿烂,“队长,你下班了吗?”
“嗯,正准备回家呢,你找我有事?”齐振微笑着问。
“那个……”安慧看了他一眼,手指紧张地敲着手机屏幕,“今天不是除夕吗,我想叫你上我们家吃饭。”
“除夕是跟家人团圆的日子,我去不太合适吧。”齐振知道她的意思,虽然还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但安慧已经做得足够明显,王浩私底下还跟他打听了好几回,但齐振一直没有表态。并不是他觉得安慧不好或者不合适,只是以他目前的工作状态,他怕耽误了安慧。
“我家也就三个人过年,多一个人就是多双筷子的事嘛,有什么不合适的。”安慧满眼期待地说道,“而且队长你也说过不打算回家过年的,一个人在宜城多冷清啊,就来我们家凑和一顿,人多热闹嘛,多好啊!”
在工作上齐振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但对感情的事,他却要犹豫的多,一是他跟安慧在一块工作这么多年,彼此间都太过熟悉,只有纯粹的朋友之情同事之谊;二是虽然安慧的举动已经很明显,但她毕竟没有说什么,她是个很有能力的女警,齐振不想让她在同事面前难堪。看到安慧闪闪亮亮的眼睛,齐振想要婉拒的话也被堵在喉咙口,暗叹一声说道:“那好吧,我先回家换身衣服。”
“那我也一块去!”安慧生怕齐振会改变主意,拉开车门坐进去。齐振看见后视镜里映出她兴奋的笑脸,心头不禁浮起一股暖意,微微一笑,把车子发动起来。
这是安慧第一次到齐振家里,车子停在楼下的时候,她好奇的东张西望,冷不丁看见墙角有一道暗影一闪而过,她只当是偶尔路过的人,没有放在心上,跟着齐振走进公寓大楼。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夜合从暗处走出,怔怔看着敞开的大门,深切的痛苦浮上眼底。
那个女孩他不是第一次见到,从警局到这幢公寓,她总是可以那么光明正大地站在齐振身边,而他,却只能躲在阳光照耀不到的阴暗地方,期望能够远远看他一眼。可看到了又能怎么样,他身边已经有了那么青春那么阳光的女孩陪伴,又怎么会再注意到他这个见不了光的人?
夜合痛苦地低下头。
那个人曾经把他从黑暗中带离,可他又再次心甘情愿接受蛊惑,在利欲的驱使下走入泥沼,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现在的他,确实拥有了自由,用封泽性命换来的自由,可是却让他离齐振更远,更无法靠近。
他早就没有这个资格了,他连嫉妒那个女孩的资格都没有!
齐振换好衣服锁上房门准备离开,抬头看到不远处的逃生通道入口,脚步不禁一顿。安慧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好奇地问:“队长,怎么了?”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齐振皱眉说道。
“该不会跟现在正在调查的案件有关吧?”安慧紧张地问。
“可能是错觉吧。”齐振揉了揉额头说。安慧看见他眉间宇满满的都是疲惫,心疼地说:“本来这桩枪支走私案就不该由队长你负责,他们非得把事推过来,现在什么都压在你身上,真是太不负责任了!”
“都是为了工作,没必要分得这么清。”齐振一笑说道。
“队长你就是太好说话了,他们才会越来越过份!”安慧握着拳头愤愤不平地说。
“好了,走吧。”齐振从来没有为谁干得多谁干得少跟人斤斤计较,对他来说,只要案件能顺利破获,就比什么都重要。
已经下午四点多了,每个进出公寓的人都是大包小包,笑容满面,再有二三个小时,当华灯初上的时候,庆贺除夕的电子礼炮声就将响彻整个夜空,每一扇亮着灯光的窗户都会被团圆的幸福弥漫,而这所有的一切,都与夜合无关。太阳逐渐从西边落下,风冷了很多,他靠在墙角,脸色苍白而憔悴,一辆面包车在路口嘎然停下,从里面钻出四个身形高壮的男子,朝他跑了过来。
“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那个左脸一道明显刀疤的男人恶狠狠地说。
“我不认识你们。”夜合看了他们一眼,准备离开。那四个人团团将他围住,刀疤男冷笑着说:“认不认识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想见你,我劝你最好乖乖听话,免得受皮肉之苦。”
夜合看了一眼公寓大门,齐振没有把车停进停车场,说明他很快就会下来,夜合不想让他发现自己的存在,要是在这里跟这些人纠缠下去,等齐振出来,他连躲的机会都没有。夜合眉头一沉,飞腿踢向左边的人,趁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向马路跑去。
“妈的,还真是会两下子,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追!”刀疤男往地上啐了一口,大声说。留在面包里车的人把车子发动起来,朝夜合开过去,挡住他去路,刀疤男紧跟其后,一把抓住夜合的肩膀,欲将他手腕扭转过来。夜合趁势转过身,拳头打向刀疤男的面门,刀疤男眼前一阵天旋地转,鼻血喷涌出来。夜合单手撑在车顶一跃而上,踏着车顶跳到另一边,眼看他就在逃了,刀疤男气急败坏地叫道:“给老子撞残他!”
面包车发动起来,从侧面撞向夜合,虽然夜合事先用手臂护住头部,但巨大的冲击力还是将他撞飞出去,落在马路中间,几辆过路的车辆急刹停下,人群发出一阵惊呼。
“怎么回事?出车祸了吗?”安慧看见那边乱糟糟的,踮脚张望。面包车阻碍了他们的视线,齐振只能隐约看见几道人影抬着个人塞进车里,驶离围观人群,车牌号显露出现,齐振猛然皱紧眉头。安慧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紧张地问:“队长,你怎么了?”
齐振最近几天都在跟踪调查枪支走私案的事,他对这个车牌印象非常深刻,因为在线人提供的情报里,这辆车就是跟走私案有关的重点监视对象之一。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那个被抬上车的人又会是谁?
几个目击者围在一起议论纷纷,一个五十多岁提着菜篮的大妈后怕地问:“你们说那小伙子还活着吗?”
“我看不一定,那伙人也够猖狂的,光天化日都敢往人身上撞,我看他们肯定是黑社会出来寻仇的!”站在大妈身边的年轻人倒是一脸兴奋,跟在看古惑仔似的。
齐振走过去问:“你们看见他的样子没有?”
“挺高的,长得还真挺帅,就是有点邋遢。”大妈八卦心爆棚,“看他那样子,该不会是哪个落难的富家公子吧?”
“这人我见过几回,他最近常在我们这附近出现呢。”一位大姐插话说。
“我看他刚才那身手真不简单,肯定是个练家子,说不定还真是哪个地盘的太子爷。”年轻人满脑子都是古惑仔电视里抢地盘时的情节。齐振听他们左一句右一句,眉头皱得愈来愈紧,这个人会是谁,黑龙会出现在这里是巧合吗?
“队长,我们该走了。”安慧拉了拉他的袖子提醒。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齐振看见马路上那滩明显的血迹,心口骤然抽紧,说道:“安慧,我有事回警局一趟,就不过去了,替我向叔叔阿姨说声谢谢。”
他伸手拦下一辆过路的出租车,安慧急切地说道:“可是我爸妈都准备好了……”
“改天我再登门向他们道歉,对不起。”齐振说。安慧知道他不会再改变主意,失望地点点头,坐进出租车里跟他挥手告别。齐振一边向车子走去一边拨通交管部门的电话:“我需要你们提供港山路段四点到五点这段时间里的监探录像……。对,马上……好,准备好了之后请马上通知我。”
第151章 绝望与折磨
疼痛,刺痛的疼痛。
夜合从昏迷中醒来,浑身骨头跟碎裂了一般,只是稍稍移动手臂,就痛得冷汗淋漓。一盏白炽灯从天花板垂落,脏兮兮的墙壁上糊着一层报纸,窗户都用木板封死了,只留一扇生锈的铁门供人出入。夜合想要从床上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绳索紧紧绑住,身体除了疼痛之外,再也没有其他感觉。
铁门外传来一阵阵呼喝声和打牌声,夜合听出来其中一个人就是那个刀疤男。他的交际圈很窄,除了封家之外,他几乎没有跟其他人有过交集,当然更不可能结仇,他确定自己没有见过刀疤男,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突然找上他。门外的打牌声停下,传来刀疤男恭敬地声音:“大哥,你来了。”
“人怎么样?”一个陌生的充满威摄力的声音响起。
“没什么事,就是一点皮外伤。”刀疤脸满不在乎地说道。
“让你把人抓回来,你竟然开车去撞他,要这是撞出人命,你让我怎么向那边交待。”那声音带了怒气。
刀疤脸嘿嘿笑了两声说:“这小子身手厉害着呢,我们这么多人都不是他对手,我这不也是怕他跑了,没办法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