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打开包裹,发现里面水、食物、换洗衣裳、刀子和绳索等逃生之物一应俱全。
她鼻子酸了酸,分了食物和水给朱赢,自己也喝了点水,看看四周,道:“公主,我们好像迷路了。”
朱赢知道,没有罗盘的情况下很容易跑偏,她看了看天上的日头,道:“没事,待会儿我们朝着太阳的方向走。”过了正午,日头就该向西了。缅州,在新月平原的西边。
“嗯。公主您在这里休息,我上坡上去看着。”凌霄攒了一会儿力气,拖着酸软的腿往坡上走,她可不想追兵都到眼前了两人还懵然不知。
朱赢看着她精疲力尽的身影,心疼而又无可奈何。
枸杞十有*已经死了,那么凌霄呢?牺牲了这么多,如果她还不能逃脱的话……该怎么办?
但眼下势单力孤,想再多也没用。朱赢很快填饱肚子,倒在草地上养精蓄锐,只求自己的身体能撑下去。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朱赢忽然被凌霄推醒。
“公主,好像有人来了,远远的看到有黑点往这边过来!”凌霄脸色苍白道。
朱赢立刻就惊醒了,看看四周无处可藏,地上却有马粪,只得爬上马背继续逃窜。
朱赢和凌霄两人都明白,如果真的是苏赫巴兽的人追来了,以她们俩的骑术,是绝对不可能逃得脱的。
凌霄一边策马一边心急如焚,这回要是逃不脱,苏赫巴兽一定会加强对朱赢的看守,就算世子来救,只怕也是极不容易的。而且再有几日路程,便要进入猋族的领地了,到时更是难上加难,该怎么办?
一时分神,未注意马的跑向,直到朱赢惊叫,凌霄才发现自己居然跑到一处断崖边上,千钧一发之际险险勒住缰绳,吓出了一身冷汗。
其实这也不能怪她,此处并无高山河谷,谁知好好的地面突然断出一层来,就似那梯田一般。
凌霄看着那高逾四丈,绵延不知终点的断崖,突然心生一计。
她急急下了马,将朱赢也扶了下来,从包裹里取出绳子,对朱赢道:“公主,我们把马打跑,用这根绳子下到崖下去逃生吧。您不是会系那种在另一头用巧劲一扯就能散开的结吗?就把一头系在那棵树上,我们下去了,再把绳索也扯下去,追兵就不会想到我们下了崖。”
朱赢想了想,目前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当即点头,道:“也好。”下去了若是能找个地方躲起来,避过这番追捕,或许逃生的机会还大一些。
“奴婢手劲比您大,先把您放下去,奴婢再自己攀着绳子下去。”凌霄一边说,一边往朱赢身上绑绳子。
朱赢看了看那断崖,估计自己徒手攀下去还真做不到,在下面接应凌霄倒还是可以的,当即也不拒绝。
待凌霄将她细细地绑好了,将绳结小心地扣在她胸部以下腹部以上,确保下放的过程不会勒到她的肚子后,朱赢自然而然的去看离断崖最近的那棵树。
一看之下,猛然发现,如果将绳索的一头绑在那棵树上,绳索的长度根本不够到崖下,至少会差两丈不到的距离。
“凌霄,绳子不够长,还是……”朱赢话没说完,凌霄却猛然将她一推。
☆、第98章 峰回路转
朱赢猝不及防,被凌霄推得倒退几步。两人本就站在断崖边上,朱赢这么一退,只觉脚下一空,当即滑了下去。
凌霄站得离断崖稍远,被坠得向前踉跄两步,脚下使力稳住身子,缠在腕上的绳子当即陷进皮肤,磨出一片血痕。胳膊也被扯得疼痛欲折。
朱赢再轻,也有八十多斤,凌霄虽是丫鬟,却不是那粗使的,手上能有多少力气?不过全凭一股护主的信念强撑着罢了。
是以她不敢靠近断崖,唯恐自己站得太近,万一力不能支,两人都会掉下去。
“公主,您自己跑吧!凌霄不能陪您了!”凌霄一边小心翼翼却又用尽全力地放着绳子,一边冲崖下道。
早在凌霄推她之时,朱赢就察觉了她的意图。身子被绳索勒得很痛,可心更痛。
“凌霄,你别这样,你拉我上去,会有别的办法的,你先拉我上去!”朱赢急得大叫。
“什么办法?去求苏赫巴兽?我不愿意,我不愿意看您为了我向那个狂徒低头!公主您不用心疼我,您是公主,凌霄是奴婢,可这么多年来,我吃的和您一样,穿得和您一样,去崇安时,您把我打扮得那么漂亮,连那些公侯家的千金小姐都用羡慕的眼光看我。丫鬟做成我这样,也算天下头一份了!”凌霄说到此处,也忍不住热泪盈眶声息哽咽。
她狠狠眨去眸中热泪,手下动作不停,被绳索勒出的鲜血将绳子染出一段一段的红。
“我要叫他们知道,这么些年您没有白疼我!您别难过,就像枸杞说的,这么做我高兴,我乐意,我觉着这辈子没白活!”凌霄咬着牙道。
“凌霄,我痛,你别这样折磨我!”朱赢再坚强,也不过是个女人,这么些年,她是真拿凌霄鸢尾当姐妹看待的,不过碍于规矩礼仪,才不得不以主仆的身份相处。
凌霄此举,于朱赢而言,无异于妹妹拿自己的命来换她的命,这真的像从她心头剜肉一般,让她心痛欲死。
“公主,您能行的!您会顺利回去缅州,找到世子,做缅州的王妃,和世子恩爱一生,多子多福,长命百岁!”凌霄疼出了一身冷汗,双臂几近麻木,唯恐自己麻木之下手上没数摔了朱赢,咬着舌尖拼命绷住身形。
手上压力骤减,她定了定神,扯了扯手中的绳子,发现松了,知是朱赢到底了。
她擦了擦额上的汗,又吐出嘴里咬出来的血,凑到崖边往下一看,朱赢已经安全着地,正把身上的绳子解下来。
“凌霄,快,把绳子系树上,你自己攀下来,别怕,我接着你!”朱赢仰着头,急急道。
凌霄一声不吭把绳子收了上去,接着,装着水和食物的包袱被吊了下来,里面有水壶,禁不得摔。
朱赢刚刚接住包袱,那边绳子整个扔了下来。
朱赢僵了僵,猛然抬头,崖边却已不见凌霄的身影。
“凌霄!凌霄!”朱赢嘶声大叫。
“公主,您别叫了,若是能逃脱,也别回头来找我。您就当我已经嫁了,反正您本来就打算今年把我嫁了的。公主,您保重,凌霄先走一步了!”崖上马儿得得地徘徊几步,接着便撒蹄远去。
朱赢身形一晃,跌坐在地,泪如雨落。
凌霄一边扬鞭一边狠狠地擦脸上的泪,她不害怕,她只是难过不知道朱赢能不能顺利逃脱,难过一别便是永远。
如今唯一所愿,便是希望自己能顺利吸引后面的追兵,为朱赢多争取一些时间。
相伴十余年,情同姐妹的两人,便这样各自流着泪,各自坚强着,渐行渐远。
朱赢扶着石壁站起身子,挎上包袱跌跌撞撞地沿着石壁往西边跑。
她不能再被苏赫巴兽抓回去,她不能死!她要活着回去缅州,回去琅琊王府,只有如此,今日之痛和仇,才能向仇人讨还!
李延年、李承锴,还有苏赫巴兽,你们都等着!
朱赢逃了一下午,脚都磨破了都不敢停,直到日暮时分,实在精疲力尽了,才找了个灌木丛,躲在后面吃了点食物,将匕首拿在手中,合衣而卧。
她疲累至极,又怀着身孕,这般逃了半夜一天,几乎是躺下的瞬间便昏睡过去了。
然而梦中却也极不安稳,一会儿梦见自己被苏赫巴兽抓住了,一会儿又梦见凌霄被猋族士兵一刀扎死。
辗转半夜,忽然惊醒。
虽已五月,晚上却还颇为寒凉,朱赢从包袱里拿出一件衣服穿上,站起身举目四顾。
夜正深,月光淡薄。
她所在的地方是一片树林的边缘,左边是断崖,右边是树林。
她看了会儿那黑黢黢的树林,心中蓦然有些恐惧,倒不是怕鬼,只怕会有食肉野兽循味而来。
她扶着灌木站起身,脚底一阵火烧火燎地痛,双腿酸得就似做了五百个青蛙跳一般,小腿肚却又胀鼓鼓的难受。
不管内心如何强大,这副身子委实是无用极了。
无法,她只得坐下来,忍着酸痛捶自己的腿。
刚捶了没两下,耳边忽然传来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朱赢忙站起身透过灌木的缝隙往外看,却见她的来处一片火光伴着马蹄声正往这边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