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年,贺小觉的叛逆期来得早去得快,十三四岁就已经走到巅峰。
只是孩子多了问题也多。那时贺大贺二同属中二叛逆期,唯有徐行之正读高中,身份又没距离感,成了三个弟弟小暴脾气的最佳活靶子。
有一回贺家父母出差,徐行之单独当家,贺觉因为一点小事和徐行之在饭桌上闹别扭,徐行之气得狠了,在幼弟面前摔了筷子。
贺觉比兄长更硬气,把碗一推,转身就走道:“我,不,吃,了!”
后来贺觉半夜饿得不行,摸黑下楼,走到餐厅门口,发现徐行之还坐在餐桌边。桌上一碗喷香的鸡汤面冒着热气搁着,就放在他平时惯坐的地方......
那天晚上,十四岁的贺觉扒着面条抽抽搭搭地问:“哥,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徐行之是怎么回答他的......
徐行之垂首笑着说:“你四岁的时候还知道要一直一直保护大哥、陪着大哥,不惹我生气。现在反倒比不上当年了啊。”
贺觉就哭得更凶了。
徐行之的母亲多情而少智,早早为了一个男人搭上了一生,为人刚正严肃的外公又早逝,不过几年就落得个寄人篱下的下场。
贺大贺二敬仰崇拜这位兄长,贺家夫妇欣赏喜爱这位养子,徐行之始终尽心尽力地扮演着好兄长、好儿子、好学生的角色,十年如一日,没有半分松懈。
即便后来选择成为演员,踏进这个纸醉金迷的圈子,徐行之依旧保有他强大的自制力,鲜少受外界影响。
论起这一点,他甚至比贺知和贺行更像贺家那位深居简出的老头子。
但如今回头看去,将往事一一回溯,那时十几岁的徐行之,心里恐怕不是没有惶恐。
他缺乏的,恰恰是贺家三个孩子自幼习以为常的东西——安全感。
贺觉有些愣怔地、在七年后重新想道:哪个十几岁的孩子,会把一句小孩子随口就来的承诺记在心里,一记就是十几年呢?
不管有多少,他只遇到过徐行之。
......
据说那天是个周末,天气晴好,贺家的世交举家来访,场面相当热闹。
贺家的四个孩子都得长辈批准请了课外班的假,和父母一道在家待客。
世交家主母姓何,是位主攻幼儿心理的大学教授,不过四十几岁,气质温和,最喜欢同小孩子打交道。
她见贺家孩子多,模样又个个好看,心里喜欢得不行,趁乱打趣年纪最大的徐行之道:“万一老贺对你不好,不如就来我家,认我做干妈,好不好啊?”
徐行之礼貌地笑着没有答话。
倒是四岁的贺觉不愿意了。
小贺觉原本手里玩着魔方,听到这话噘着嘴跑过去,板着小脸认认真真地说:“不行的,爸爸不会对大哥不好的!”
“哦?”何教授看着他的脸,心肠都软成一滩水了,又压着嗓音柔声问:“那要是爸爸欺负大哥怎么办呢?”
贺觉毫不犹豫道:“那我保护大哥啊!爸爸不敢打我!因为妈妈和哥哥都会凶他的!”
贺太太瞬间笑出眼泪,伏在丈夫肩上抖着肩膀起不来。
彼时还是贺先生的贺家老爷子抽着眼角在心里头骂了一句“臭小子”,嘴上朗声问:“如果你自己欺负大哥怎么办呢?”
小贺觉沉思了一会儿,坚定道:“我不会的,我会一直一直听大哥的话!因为我最喜欢大哥啦!”
说完,还笑出了一口正在换的小乳牙。
这下活泼的贺太太也皱皱鼻子笑不出来了,坐在沙发上和贺先生对着翻了个白眼。
——这孩子养得,心真累。
......
贺觉那时候太小,记忆模糊,一晃多年,早就记不得徐行之的反应。
但他记得后来徐行之伸手来牵他的手,掌心很暖,很暖。
*** ***
“什么,请假?”江珊“霍”地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不可思议,“这部戏才拍了一天你就要请假?岑导的戏?你是不想做演员了么?”
“是谁前两天志气满满地告诉我——‘他要做三栖大手子,冒充娱乐圈最厉害的蛙?’”
贺觉假装听不见后半句,苦着脸趴在床上,惨兮兮道:“可是珊姐,就我现在这个状态,后头想演好也演不好啊......”
“你还说!”江珊的火气险险涨过最高点,又因为个性温和瞬间落回X轴,无力道:“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个时候请假,现在请假,你在圈里的名声就毁了......且不说岑导怎么看你。消息传出去,记者们只会写‘那个流量小生贺某还没多大名气就耍大牌’——没有哪个艺人担得起这种罪名。”
这是实话,贺觉心知肚明。
而江珊越是气急,脑子转的越快,突然没好气地问:“你下午的状态不如上午,岑导不是很满意,中午你们对台词的时候发生什么了?我没看到你们起冲突。”
“......”
贺觉沉默一晌,抬起的眼睛亮如星辰:“珊姐,我想谈恋爱。”
江珊:“......”
江珊:“你想告诉我,你请假是因为你......思春?”
贺觉:“......”
两人满头黑线地大眼瞪起小眼。这尴尬只维持了片刻功夫。
江珊忽然泄了气,率先摇头笑了出来。
“算了。”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