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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嫡女弄昭华 作者:花日绯

    这句话,就是说柳氏休书成立,龚氏顶替柳氏,成为下一任国公夫人。谢国章不仅休了柳氏,居然还要把龚氏这个上不得台面的抬做国公夫人。

    龚氏和在场所有人一样,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连爬带攀,来到谢国章面前,激动的嘴角和眉心都忍不住抽动:“谢,谢国公提拔,谢国公提拔。”

    从前她再怎么保证自己对国公夫人的位置没有兴趣,那不过是因为知道自己不可能得到罢了,可是真当事情来临,龚氏若是不敢接,若是推辞,那就真是个笑话了。一心求财的人,面对金银财宝不可能不动心,一心求扶正的妾,面对唾手可得正室的身份,怎么可能不动心呢。她不敢像往常一样对恩赏假意推辞,因为她真的害怕,自己一推辞,就真的把这个期盼了一辈子的位置给推辞出去了。

    言昭华走到柳氏身旁,拳头捏紧,正要发声,却收到柳氏递来的一记目光,目光中带着警告,言昭华虽然不解,却也没有再上前,而是规规矩矩的站在了柳氏身后。谢馨元不知道事情怎么回事,但也知道情况严重,跪到不住饮泣的顾氏身后,心惊胆战。

    柳氏拿着谢国章的休书,嘴角溢出冷笑来,谢国章想在柳氏脸上看见惊慌,看见悔恨,因为他料定柳氏只是拿这件事情威胁他,不是真的要那封休书,他等着柳氏给他跪下磕头求饶,可事实上,柳氏只是很平静的将休书收入了袖中,对谢国章说道:“从今往后,咱们一别两宽,再无瓜葛。”

    说完就要转身,却被有些方寸大乱的谢国章喊住:

    “你可别后悔!你不是国公夫人,那你的儿子,也不可能是世子!”

    谢国章转而又用儿子谢渊的世子之位来威胁柳氏,这是他对柳氏的最后底牌,柳氏可以不顾自己,但她不会不顾自己的儿子,世子虽然是袭爵之人,可也并非不能更换的。

    龚氏只觉得今日她的好运真是一茬儿接着一茬儿,滔天的好运气扑面而来,暗自祈祷柳氏不要在这个时候打退堂鼓,因为就连龚氏都看得出来,谢国章休柳氏,抬自己,不过是一时冲动,若是柳氏为了谢渊软下来,那这件事很可能就不成立了。

    “不可能就不可能吧。横竖是他没这个命,国公府的世子自然由国公决定,只需上报朝廷,国公就能如愿,抹去谢渊世子的位置,另立新夫人的儿子做世子,我没有任何意见。”

    龚氏从未像这一刻这般感谢柳氏的强硬,她不敢说话,只敢偷偷的盯着谢国章,只见谢国章下颚紧咬,恶狠狠地看着柳氏,良久后,才在鸦雀无声的擎苍院中,沉声响起:“那好。这可是你说的。我明日便去上书,抹去谢渊世子之位,立谢衡。”

    柳氏看了一眼谢国章,又看了一要被幸福砸晕的龚姨娘,勾唇说道:“悉听尊便,我已经不是国公夫人,这些事,国公自不必与我说的。”

    说完这些之后,柳氏便欲转身入内,谢国章黔驴技穷,感觉自己就连休妻似乎都是被人牵着鼻子在走,若是柳氏能软和一些,他奚落两句也是会收回休书的,可柳氏的态度实在让人恨得牙痒痒,谢国章就像是做错了事,有点后悔,却又不肯跌面子道歉的孩子,被柳氏刺激的越来越生气,指着柳氏的背影叫道:“你既然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国公夫人,那你怎么还有脸待在我国公府上?还不赶紧离开?”

    柳氏背影一顿,猛地转过身来,就像是终于等到谢国章说这句话般:“好!国公既然这样说了,那我若再留下,便是恬不知耻了,桂嬷嬷,喊账房过来,将我的嫁妆尽数盘点而出,还请国公另派账房与我的人对账,我绝不取走国公府一分一毫,一针一线。”

    桂嬷嬷看了一眼谢国章之后,便领命下去,谢国章看着态度坚决的柳氏,怒不可遏:“你真的是疯了!我告诉你,你今日的所作所为是要付出代价的!今后你休想再入我国公府的大门一步!”

    柳氏不甘示弱:“国公府门第高贵,岂是我这等妇人可以高攀的,国公放心好了,从此以后,我再不会踏入一步。”转身对哭的不成样子的顾氏说道:“哭什么哭,人家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你哭有什么用?国公已经决定与我们脱离关系,谢渊不再是世子,你们便与我一同出门去吧,留在这里,也是挡了旁人高升的路,凭的叫人厌恶。”

    龚姨娘从地上站起来,眼睛连眨都不干眨,不敢错过眼前的任何画面,不想错过这一幕她日夜期盼了几十年的场景,柳氏就这么被自己给作死了!若是早几天有人这样告诉龚氏,那龚氏一定会觉得那人脑子坏掉了,可是今天她却亲眼看到了这一切。

    一场突如其来的猛烈变故,让那些押着龚如泉打的婆子们始料未及,自然不敢再对龚如泉动手了,龚如泉弓着身子来到龚氏身后,偷偷撞了撞强忍笑容的龚氏,龚氏瞪了他一眼,警告他这个时候不能出声。

    谢馨元扶着顾氏站起身来,六神无主的看了看言昭华,言昭华的目光则一眨不眨的盯着柳氏,她总觉得今日之事绝非柳氏表现出来的偶然,绝对不是被逼之后的临时起意,这是预谋,柳氏这是预谋让谢国章给她写休书,柳氏嫁给谢国章三十年,她对谢国章了如指掌,知道怎么样会彻底激怒他,知道说什么话会让他有什么样的反应,柳氏的心思,绝对不是谢国章可以比拟的,柳氏根本是在抽身,她一定知道了什么消息,所以才要带着孩子们一起离开定国公府,言昭华相信,只要柳氏继续这样逼迫谢国章,谢国章完全做得出来,上书朝廷休夫人,改世子的事情,可让言昭华不能理解的是,柳氏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是因为谢国章做了什么可能会牵连整个国公府的事情吗?

    第一百六十七章

    谢国章简直气得简直要发疯,一心想要镇压住柳氏,看了一眼龚氏之后,谢国章像是故意一般,朗声对院中所有人说道:“从今往后,柳氏再不是我定国公府的人,龚姨娘抬做夫人,还不过来见过夫人。”

    谢国章一声令下,龚氏与有荣焉,整张脸上都露出了光彩,昂着头等待众人的拜见,可除了谢国章带过来的几个小厮和护卫,擎苍院伺候的诸人,别说跪了,就连一动都没有动,院子里尴尬极了,言昭华已经和谢馨元一同扶着顾氏入内去了,自然不会响应谢国章在院子里发疯的行径。

    桂嬷嬷走出回廊,对谢国章说道:“擎苍院都是我家娘子的陪房,陪嫁,国公既然给了我家娘子休书,那咱们这里的人便再与国公府没有关联,国公要讨新夫人欢心,咱们只怕是帮不上忙了。”说完这句话之后,不等谢国章反应,桂嬷嬷又跟院中擎苍院众人说道:“全都进来帮着盘点,库房里的东西全都取出来,等账房一来,就开始核对,核对好了,咱们就都收拾收拾包袱,跟着娘子离去吧,别占了国公府的地方,回头碍着新夫人的眼。”

    桂嬷嬷一口一句讽刺,听得谢国章咬牙切齿,龚氏从前最看不惯桂嬷嬷了,明明是个奴婢,可却偏偏把自己当个老夫人似的,见了她们这些妾侍,鼻孔都是朝天看的,从前龚氏不敢得罪她,可是今天却不一样,就连她的主子柳氏,都像个落水狗一样,别说这些狗奴婢了。

    上前阴阳怪气的嘲讽道:

    “既然桂嬷嬷称我为一声新夫人,那我倒是要说说清楚的,国公府账房的东西,可不是你们想带走就带走的,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偷偷的拿走国公府的东西?别想在我面前搞什么花样,国公和我断不会让人欺骗了去。若是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只怕你们连这国公府都出不去吧。”

    桂嬷嬷也不示弱,冷哼一声:“新夫人放心好了,国公府不是小门小户,每一笔帐都有出处,每一件东西都有记录,若是新夫人不放心,自可派人来看着,咱们娘子既然承诺了不拿国公府一针一线,一分一毫,那就不怕人查,不怕人看,就怕新夫人出身太低,才疏学浅,不懂管账,被下面的人三言两语蒙蔽了,回头再拖累了国公,到时候可不要怪谁哟。”

    一番话既讽刺了龚氏出身低,没文化,又冷嘲热讽她没能力管家,龚氏气得不行,看了一眼谢国章,只见谢国章的脸色也不好,将自己贴上谢国章,搂住他的胳膊,依旧用从前姨娘的方式撒娇道:“国公,你看看她,就没有把您放在眼里。”

    谢国章还没开口,桂嬷嬷就又说了:“新夫人这话说的,咱们都是敬重国公的,只不过如今咱们算是两家人,总不能要求我跟个奴婢似的,见了你这还没正名的夫人还得跪下请安吧?等国公去给您请了诰命,宴请众府来贺之后,奴婢要是在外头遇见了你,一定会给你请安的,只是现在嘛……毕竟休书可以当时生效,可再娶夫人就是大事了,不是一句话就能成的。”

    龚如泉心里憋着气,对桂嬷嬷叫嚣道:“你个满嘴胡吠的老妪婆,都给人赶出家门了,还敢这么嚣张,信不信等你出了这个家门,我让人弄死你们!”

    居然敢打他,龚如泉心里已经算计好了,等到柳氏她们出了国公府之后,一定要找些地痞去将这些曾经狗眼看他的老女人们收拾一顿,让她们后悔得罪了他才行。

    谢国章冷眼往旁边瞪了一眼,龚氏就偷偷的撞了撞,对龚如泉警告的摇了摇头,龚如泉才摸摸鼻子,硬生生的憋下了满肚子的浑话。

    桂嬷嬷被龚如泉的威胁给逗笑了,她在柳氏身边伺候几十年,从柳氏嫁进定国公府开始,就替柳氏觉得不平,直到这一刻,桂嬷嬷才真正的放松下来,对龚如泉说道:“好哇,到时候我们这些老女人就等着你的人来,我们衡阳柳家还真不怕!”

    谢国章听桂嬷嬷提起了衡阳柳家,眉心一蹙,想起自己休妻的事情,被柳家知道了,定是要掀起一阵风波的,柳家是簪缨世家,锦江王一脉,朝中人脉通天,他当时还只是定国公府的世子,能娶到柳家的嫡女,也是费了不少功夫的,可这么些年过去了,谢国章早就忘记了当年的艰难,忘记了柳家对自己的帮助。

    突然有点醒悟,他和柳氏的关系,不是普通家庭中丈夫和妻子的关系,他们俩牵着两个家族,结合在一起是政治联姻,他单方面破坏,那就是等同给了柳家疯狂报复的理由,虽然谢国章也知道,柳家书香门第,不会真的做出什么来,可是这绝对会是一根刺,一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扎进他心里的刺!

    柳氏是柳家的嫡长女,知书达理,容貌妍丽,就是因为她个性太强,谢国章才从一开始的喜爱,变成了如今的厌恶,他从来不会觉得是自己没用,只会觉得是柳氏不给他面子,其他方面,这么多年,柳氏把谢家打理的井井有条,蒸蒸日上,因为衡阳柳家的名望在,定国公府有这样一个主母,也是与有荣焉的,谢国章转头看了一眼龚氏,这个从教坊中走出来的女人,真的能顶替柳氏,做定国公夫人吗?这样的女人,这样的出身,真的能带的出去吗?

    这个念头只不过一瞬间在谢国章的脑中回转,当即又给气愤给冲淡了,龚氏正因为出身不好,所以,她才不敢对自己横眉怒目,一切都能被他掌控,并且又给他生下了四个孩子,柳氏不过生了两个,论情分的话,龚氏还多些呢。

    “你个刁奴,我真恨当年怎么没收拾掉你们!”

    柳氏身边的忠仆太多,若是柳氏身边心腹少一点,出身低一点,她就不会这么嚣张,不会一辈子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龚氏见谢国章替自己说话,跟龚如泉交流了个得意的眼神,龚如泉也是,看见国公这么给面子,看来龚氏说的对,她已经能够完全掌控谢国章了,这样的话,龚如泉还怕什么?

    往前一步,指着桂嬷嬷叫道:“就是,一群刁奴!都不配给国公和我姐姐提鞋的。”

    “还真是个不怕死的!”

    突然一道冷硬的声音只擎苍院外传来,谢国章往门口看去,只见言修携一队人马走入,谢国章脸色自然不好看,他和柳氏怎么闹都是定国公府的事情,可若这件事情被言修知道了,那他就再也没有挽回的理由了,上前去对言修呵斥道:“你来干什么?看笑话不成?赶紧走,这里不欢迎你!”

    对于谢国章的呵斥,言修一笑而过,从容淡定的说道:“岳父大人何必如此,小婿哪里惹着您了?”

    回廊上的桂嬷嬷立刻开口说道:“侯爷切莫叫错了,国公大人已经给了我家娘子休,要罢免世子之位,另立龚氏这位新夫人的儿子为世子,发生了如此这般的事情,侯爷还要叫国公岳父大人吗?”

    言修倒是没料到事情会这样发展,走到桂嬷嬷面前,眼神交流片刻,桂嬷嬷递给言修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言修就反应过来,回过身对谢国章说道:“哦,既然如此,那本侯就失礼国公了。”

    言下之意就是,不想跟谢国章有牵连,在谢国章和柳氏之间,言修果断的选择了与柳氏站在一边,言修把谢国章最后一点好感全都消磨殆尽,咬牙道:“既然你们都已经做好决定,并不想更改,那我就成全你们。收拾好了东西,立刻从我定国公府里滚出去。”

    言修眸中闪过一道冷光,言昭华听见言修的声音,便走到门边,看言修怎么应对,先前在屋里,柳氏已经亲口和她保证了不会有事,还告诉言昭华,过一会儿,言修会过来,显然有些事情,他们是有过商量的,只不过没有告诉言昭华罢了,柳氏的话音落下没多久,言修就真的过来了。

    言修来干什么的?言昭华将目光落在跟着言修一同进来的那几个人身上,有两个穿着普通的老农老妇,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看穿着似乎有点像沿边牧民,旁边几个则是言修的护卫,言昭华不懂言修带这两个老农进来是做什么的。

    只听言修说道:“国公莫要动怒,我今日前来,原不知府中出了这样大的变故,如今想来,有些事也许是我多此一举了。有些话,我倒是真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说了吧,我怕国公埋怨我多管闲事,可不说吧,我又觉得对不起国公,真是两相为难,不知如何是好啊。”

    谢国章瞧着言修,又看了看他带来的两个沿边老农老妇,不知道言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咬牙呼出一口气,忍着气说道:“你想说什么,直接说便是,故弄什么玄虚?”

    言修对谢国章话中‘故弄玄虚’一说感到好笑,对谢国章抱拳说道:“既然国公这么说了,那我便不隐瞒了。这件事,原是我偶然间托人调查的,当时我还是国公的女婿,查出问题之后,便不敢大意,继续追查下去,没想到,还果真让我追查到了些不为人知的真相。”

    言修边说,边把目光投向了谢国章身后的龚姨娘和龚如泉身上……

    第一百六十八章

    龚氏见言修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先是厌恶的瞪了他一眼,心道这言修可真是糊涂,柳氏如今已经被国公休了,他却不知道和柳氏避嫌,上赶着巴结国公爷,居然这么轻易的就追随了柳氏,真不知道他这个侯爷是怎么做的。

    眼睛瞥见言修身后的老农和老妇正疑惑的看着自己,龚姨娘的目光才转过去瞥了他们一眼,上下打量几下后,刚开始还没注意,可以在看见那个老妇右脸颊上的黑痣时,龚姨娘心头忽的一紧,然后眼睛咻的瞪大,紧接着就慌忙避开了目光,连带身子都吓得往旁边转了转,似乎不太想让那对老农夫妇看见她的脸。

    言修从龚氏的表情就知道,裴宣的人是找对了,单手虚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对龚氏问道:“龚姨娘,这两个人你可认得?”

    龚氏眼神恍惚,咻的瞪向了言修,故作镇定道:“什么认得不认得?两个不知道从哪个地里挖出来的土货,我怎么会认得?”

    言修冷哼一声,对那两个老农老妇问道:“那你们呢?可认识她呀?”

    老农老妇对看一眼,老妇点头说道:“认识,认识。”

    龚氏一听那老妇开口,当即就暴怒,指着老妇说道:“哪里来的老妪婆,胡说八道什么?瞧着谁都说认识,你知道我是谁吗?说错了话,可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老农和老妇被她吓得瑟缩了一下,言修上前一步,对龚姨娘说道:“龚姨娘这是干什么,莫不是急着向人承认你心里有鬼吗?若你真不认识他们,又何必这样紧张?还是说,其实你心里已经认出他们,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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