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氏笑容有点僵,她倒不是故意忽略这一点的,只不过,京城中谁不知道,长宁候言修背后就是定国公谢国章,她想着,只要柳氏点头同意了,那言修那儿就无需再费什么口舌了,相反,如果她先去找了言修,言修就是答应了,最后还是要请柳氏这个长辈来定夺,耿氏不过是想省点功夫,没想到,柳氏倒是推了个一干二净。
恭王妃接过柳氏的话头就说道:
“我想也是的。谭夫人定是说笑,这种步骤怎会弄不清楚呢。”
耿氏有点尴尬,本来还想借着恭王妃的威势,逼一逼柳氏的,可没想到柳氏四两拨千斤,恭王妃也毫不给面子,当即便笑出来,顺着她们的话题说道:“我就是说笑呢!不过是王妃提起了这个话头,我才想起来这茬儿。”
恭王妃看着耿氏,忽然换了个话题,说道:“对了,我可听说威武候府有喜,皇上前儿刚任命谭候去领左营禁军,都是副都统了。”
提起这个,厅中的夫人们全都面面相觑,似乎都没听说过这事儿,耿氏听了这个,心里的不满才稍稍好些,面上露出了真心的微笑,说道:“这……旨意还没到呢。”
言下之意就是,旨意虽没到,但确有其事。旁边的夫人们纷纷向耿氏道喜,耿氏从先前的尴尬中恢复过来,看了一眼亦是讶异的柳氏,似乎有点吐气扬眉的意思,就好像要让柳氏为她拒绝自己的话后悔似的。
龚姨娘听到了这里,也飞快的瞥了一眼柳氏,正好看见柳氏眼中一抹讶异,想来威武候要晋升的消息,柳氏事先也不知道,没准儿现在已经开始后悔,刚才没给威武候夫人面子了。
眼珠子一转,龚姨娘的心里已经开始打起了小九九。
言昭华被谢馨柔推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大眼睛看向谢馨柔,谢馨柔指了指正奉承的热火朝天的夫人们,小声说道:“威武候夫人似乎对你有意,这事儿你知道吗?”
言昭华刚回过神,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愣了愣,挑眉:“嗯?什么?”
谢馨柔眯着眼看向她:“嗯什么?我觉得你今儿真不太对,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刚才威武侯夫人说话你没听见吗?”
言昭华这才看向了那些热火朝天谈论着什么的夫人们,谢馨柔见她今日呆头呆脑的,干脆不和她卖关子了,说道:“我是说,威武候夫人刚才话中带话,是想跟祖母说你的,被祖母拒绝了。这事儿你怎么看?”
这下,言昭华才明白过来,比起将她脑子搞得一团浆糊的事儿来,威武候府和耿氏的事情,简直不值一提,豁达耸肩道:“能怎么看?对我有意的人家多了,总不能一家家的都顾及过来呀!”
谢馨柔被言昭华直白的话给逗笑了,捂着嘴对她偷偷的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说道:“说的真对,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告诉你……”谢馨柔凑近了言昭华的耳朵,在她耳旁轻声说道:“我也不太喜欢那个谭夫人,总觉得她说句话都带着算计。”
言昭华和谢馨柔对视一眼,相视一笑,两人还真就想到一处去了。
第一百零五章
有柳氏和顾氏镇压着,耿氏有点什么动作也施展不出来,言昭华和谢馨柔请了安之后,就离开了。
言昭华要回听雨轩,谢馨柔见她神色落寞,阻止道:“别回了,去我那里,元姐儿昨天给了我两瓶茉莉花露,我觉得特别好闻,你去看看喜欢不喜欢。”
说完就把言昭华拖着走了,到了谢馨柔的院子里,谢馨元似乎刚起来,谢馨元胆子小,自己有院子,可却不愿意一个人睡,所以大部分的时候,都是来和谢馨柔睡的。
谢馨柔边进门边说道:“这时候才起来,我都喊你多久了?这是在家里,将来去了别人家,我看你这副懒洋洋的样子怎么好。”
嘴上虽然不饶,可谢馨柔还是忍不住去把她揉眼睛时掉下来的刘海抚了抚,接着说道:“这是咱们家规矩不严,由得你这样松散,祖母心疼咱们,才让咱们不需要每日请安,可你也不能恃宠而骄,这要……”
言昭华不是第一次见识谢馨柔的啰嗦,说来也奇怪,她在外面的时候看不出来,可私底下却是一等一的啰嗦,只见元姐儿脸上已经露出了一贯讨好的笑,只要元姐儿一笑,谢馨柔也就没办法了,元姐儿打断她道:“哎呀,大姐别说了。我这刚起来,吃完了早饭就去请安。”
谢馨柔看了一眼言昭华,两人无奈的摇了摇头,谢馨柔说道:“等你吃完了早饭,都什么时辰了,今儿中午开席肯定早,昨儿留宿的夫人们得回去呢。”
“嘿嘿,那我就就明儿再去好了。”谢馨元听到姐姐不逼自己去请安,还是很开心的。
吃了东西以后,三人本来是打算去园子里画绣花样子的,没想到刚走到花园,就遇见了急急走来的谢樊,谢樊看见她们过来,说道:“姐,表姐,都在呢?”谢樊笑着说道。
谢馨柔狐疑看着他,问道:“你跑这么急干什么?”
谢樊抓抓头,看了看言昭华,然后就一脸打哈哈的样子,说道:“哪儿啊,赵先生本来说今儿不上学堂,可他这会儿又改主意了,我这不赶过去嘛。”
“赵先生?赵先生不是告假回乡下了吗?他让你去学堂?”谢馨柔对府里的事情大多都知道,一下子就拆穿了谢樊。
谢樊眼神一闪,往额头上拍了一下,好像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说道:“哦,对对对,不是赵先生,是刘先生,瞧着我这脑子,刚跟我说了,我就忘了。行了,你们忙吧,我先走了啊。哦对,表姐,你和谦表哥难得来,就在府里多住几日,侯府里多憋闷,哪里有这儿兄弟姐妹一起热闹呀!我今儿有事儿,明儿去找你玩儿。”
说完这些之后,谢樊不等言昭华说话,就火急火燎的走了,谢馨柔纳闷的说道:“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懂事了,还知道跟你客套了。”
言昭华脑子里全是浆糊,听谢馨柔这么说了,就笑了笑,三人继续往园子里去,丫鬟们已经把绣架放好了,就等她们去构图了,谢馨柔左想右想还是觉得不对劲,放下手里的笔,言昭华看了一眼,问道:“怎么了?”
谢馨柔想了想后,说道:“我觉得不对啊!那小子指定有事儿瞒着我。”
言昭华也把笔放下,说道:“他瞒你什么了,别疑神疑鬼的。”
“不对不对,肯定不对。”
这么自言自语了一句,谢馨柔就把她的贴身丫鬟翠喜喊了过来,对翠喜说道:“你去学堂问问,今儿刘先生讲学没?”
翠喜领命下去之后,谢馨柔才回了花丛,对言昭华说道:“你想想啊,樊哥儿见了你什么时候这么客套过?还留你多住两天……”
言昭华想了想,说道:“从前倒是没留过,可你也不能因为这个就说他有问题呀。”
谢馨柔很坚定自己的想法,说道:“我还不了解他,一张嘴我就能看到他肠子里是什么货色。”
正说着话,翠喜就回来了,对谢馨柔说道:“大小姐,学堂里今儿只有冯先生上课,刘先生家儿子今儿吃满月酒,他昨儿就回去了,说是今儿晚上才过来呢。”
谢馨柔看向了言昭华:“看看,我说什么来着?那小子指定有鬼。”
言昭华也没话说了,脑子正好也不太灵光,只听谢馨柔又对翠喜说道:“你再去门房找小李子,让他出去找大公子,找到了别说破,赶紧回来。”
小李子是门房专门跑腿儿的,翠喜得了令,就去了。谢馨柔左右转了两圈,然后才来到言昭华面前,说道:“对了,他刚才说什么来着?让你和谦哥儿多住两日……我看这小子的最终目的不是你,而是谦哥儿吧!他俩指定去做什么好事了,你信不信?”
谢馨柔提起了言瑞谦,言昭华的脑子才好像恢复了点神智,仔细想想,似乎是这个理儿,樊哥儿从前就算看见她,也就是打个招呼,喊一声表姐,哪里像今日这般客套,还让她多住几日,分明就是想让谦哥儿留下多住几日的意思,正如谢馨柔所言,背后指定有什么事。
几人回了谢馨柔的院子,一直到中午的时候,门房的小李子才过来回话,告诉了谢馨柔和言昭华一件事情,说道:“公子们去的地方,小人不敢说,怕污了小姐们的耳。”
谢馨柔看了一眼言昭华,说道:“你只管说。”
小李子低头说了一句:“去了西城大街里的……暗场子。”
谢馨柔有些不懂,问道:“何为暗场子?”
却见言昭华猛地立起,说道:“你可看错?他们真去了那种地方?谁带他们去的?”
谢馨柔听言昭华这样说话,哪里还会不明白那是什么肮脏之地,也是震惊不已,说道:“你快说!不许有任何隐瞒。”
“领头是谁小的不知道,但这回府里好些哥儿都去了,大公子,三公子,还有几位表公子,龚公子也去了,其中有一位公子小的不认识,但看他衣着华贵,举止风流,想来也定是高门大户公子,小人不敢打草惊蛇,只在远处看着公子们进了门就回来禀报了,具体公子们进去做什么,小的就不知道了。”
小李子将所见全都说了出来,言昭华却是抓住了重点,问道:“你说的龚公子,可是龚姨娘的弟弟?”
“是,正是他,他与那位华服公子十分熟稔的样子,其他公子倒没见异样。”
谢馨柔看着若有所思的言昭华,问道:“你是怀疑,龚如泉带他们去的?”
言昭华眯着眼,她哪里是怀疑,根本就可以确定了,但她没有回答谢馨柔的话,而是站起来就走了出去,谢馨柔喊住她,问道:“哎,你去哪儿啊?可别冲动,就算我们知道了地方,可你千万别去找,这种事情也不该我们管,要不还是告诉老夫人和我母亲吧。”
言昭华摇了摇头,说道:“这事儿还是别说了,说了对哥儿们的名声都不好,我不冲动,我回听雨轩去等谦哥儿了。樊哥儿那儿你私下教导他几句便是,若是肯悔改便算了,不肯悔改,再悄悄告知舅母知道,总之别闹出事,对樊哥儿今后不好。”
简单交代了几句,谢馨柔听了连连点头,言昭华就抚着额头出去,回到了听雨轩中。
在房里坐了好一会儿,言昭华怎么都没法定下心来,龚如泉不会无缘无故的带哥儿们去那种地方,那日他被言修擒在府中地牢里,受了不少的罪,心里定然对言家怨愤至极的,若说他想因此而加害言瑞谦,似乎都能说得通道理。
可他若要加害言瑞谦的话,又怎么会喊这么多人一起去呢?她现在也没法让人公然去找他,怎么着都觉得不放心,言昭华从西窗看去,一片翠绿的竹叶映入她的眼帘之中。
对了,裴宣。
她记得裴宣在定国公府的客苑就是听雨轩隔壁的院子,她还在隔壁院子里看见他读书来着。
提着裙摆从楼上下去,丫鬟们问她事,她只摆摆手,让人不用管她,然后走到假山后头的亭子里,看着那一丛青竹叶,试探性的喊道:“裴,裴宣?”
这是言昭华第一次喊裴宣的名字,心头跳的厉害,耳根子似乎都有些热,期盼从墙那边能传来他的声音,就这一刻让言昭华意识到,自己还是很希望再见到他的。
可等了一会儿,强那边却毫无反应,言昭华思虑片刻后,便再次提起了裙摆,爬上亭子的栏杆,够到了墙壁,踮着脚往墙那头看去,院子里清清静静,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不禁失望的低下头,自嘲的笑了笑,裴宣怎么可能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