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稍稍侧过脸,但终究没有回头看向瑯,也没有说话。该说什么?
比他更拼命的,大有人在。或许比向瑯更悠哉悠哉的,也大有人在。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他不明白他,正如他也不明白他。
他只是一个保镖,何必这么在意?
向瑯回想起在美国的日子。他经历过更操蛋的事情,那些青春必备的堕落,喧嚣,浮躁,一夜情,大ma,有那么一个阶段,钱,性,对他似乎都毫无意义。
仅剩的,是无法停止的疯狂。
他想起那几次,枪声在他耳边响起,子弹在他面前飞过,鲜血在他面前绽放,鲜活的躯体在他面前倒下。生命逝去得那么轻易又毫无价值,毫无价值……正如他们活着时一样。
只是一份工作……为什么那么认真?
我,只是一个与你毫不相干的人。
可是在酒吧里的那一刻,向瑯看着在他面前披荆斩棘的林青,他无来由地确信,林青会极尽所有地保护他。
第6章 冰敷
保护……?
是啊,这不就是保镖的意义吗?
他亲身体会过,危险来临之时,平日最好的朋友却丢下他独自逃跑。他品味了面对死亡时的恐惧,也品味了背叛的含义。
他愤怒过一段时间,觉得所谓友情也不过如此,后来,后来的后来,不知怎么地就释然了。不是他超脱红尘炼就了圣母心,而是他发现自私本来就是人类挥之不去的本性,强行要求大家都做好人,那才是有病。
但是有一个人的感情他却从不曾怀疑,那就是他爹。如果还要加一个人,就是他娘。可惜他娘亲去得早,她在向瑯心中,除了模糊的轮廓,就是往昔的照片了。
所以,在美国那种种不堪回首的故事,向瑯全都瞒着老爷子,开心也好不开心也罢,都是自己选择的,也都过去了,反正人活着,没必要让老人家再操一把心。
向老爹却不知哪来的神之直觉,向瑯回国没多久,向老爹就不依不挠地非要给向瑯整个保镖,向瑯也奋起反抗过,无果,拗不过向老爹,只得妥协。
也许只是巧合,刚好在今夜碰到了那些人,刚好是林青在他身边,林青做的事情很正常,他在履行职责。
在随便一个路人甲都能一言不合拔枪的美国,他都那样过来了,今夜就算没有林青,他最多也就是进趟医院罢了。
可是,林青就是在。
那是一种,安心的感觉。
有个人为他遮风挡雨,有个人为他出生入死,有个人把他放在第一位,有个人在乎他的安危。
向瑯自嘲地笑笑。
自作多情了吧。为了那份薪水而已。
连他零花钱都够不上的月薪,就足以让那个人,把他看得比自己还重吗?
向瑯的动作慢得就像时空凝滞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后背裹夹着冰冻的疼痛一阵轻一阵重,而无论轻重,林青都一如以往地强行忍住了。
当天边现出第一抹鱼肚白的时候,向瑯才停下了手,重重地伸个懒腰,打个哈欠,疲惫感铺天盖地地袭来。
"好了。"向瑯站起身,走向自己的床,仰面就直直倒了下去,砰一下撞上柔软的床垫。
林青也站了起来,拿起自己的外套和衬衫,看了看床上的向瑯,他已经闭上了双眼,呼吸均匀,好像全然忘了房里还有另一个人。林青在原地停了半晌,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接下来几天,向瑯都没怎么去疯。他只有一个保镖,没有替换,虽说向老爹分分钟可以随便再找个人来,可谁让向瑯不乐意呢。
没去疯,却不代表林青可以安静休养。向瑯的突然袭击甚至变本加厉。啪——向瑯一下推开了林青房门,自然得跟自己家一样。
不对,这本来就是他自己家。
房间里的林青一愣,赶紧把套到一半的衬衫整理好。
向瑯很顺理成章地进门,反手将房门合上,"你没锁门。"
林青无语,他一个男人确实不是特别注重什么隐私,加上向家从来也没什么人会无端端进他房间,造就他对这个世界充满了信任。事实证明,这种信任太天真了。
向瑯也真是够……自来熟的,一般来说发现自己打搅到别人不应该自觉离开吗?这不是人与人之间交往的基本礼仪吗?这是他卧室啊!
林青开始严重地怀疑向瑯的人生是不是特别无聊了。他为什么就不能去找点有意义的事做?
向瑯晃了晃手中拎着的小桶,里面装着冰块和杯子,"干活时间到。"边说着,边走过去大咧咧地坐到林青的床上。
向瑯这也是第一次进到林青的房间里。摆设很简单,收拾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一点多余的杂物都没有,要不是有个大活人在里面,几乎看不出什么生活过的气息,就连被子都叠成了标准的豆腐块,跟向瑯这种从来不叠被子的懒星人截然相反。
不愧是处女座。向瑯心中感慨。
这方面是很处女了,不知道另一方面如何呢……?
林青都已经想不出更好的措辞去拒绝向瑯了,他的拒绝基本也没成功过。活了这么多年,林青第一次感觉这么无力,不能用打架解决的问题,就是真正的问题。
向瑯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床垫,"过来啊。"
"不用麻烦,我自己可以。"林青站在窗边,没有要过去的意思。
"你怎么这么怕我?"向瑯忽然眉头一挑。
"……没有。"
"哦,"向瑯想了想,"那是讨厌我?"
"不是。"
"讨厌我也没用,谁让我是你BOSS呢。"向瑯灿烂一笑。是的,他根本不care别人怎么想,不能拿他怎么样的他在乎来干嘛,能拿他怎么样的,人家怎么想也由不到他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