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相思笑了笑,翻开书跟着先生念了起来,齐敏青本来还想多说几句,见她认真起来了便觉得有些无趣,只好跟着一起念。
上午结束了课,齐敏青理所当然的跟着戚相思一块儿回内院,一路上又问了她不少事,从惠州问到永州,还能从永州问到咸阳,如此过了十来日,这日下课,齐敏青终于问到了关于敏莺为什么离开惠州去永州生活的事。
戚相思翻着从先生那儿借来的书,随意的看了她一眼:“你问这些做什么。”
“我就是好奇啊。”齐敏青笑嘻嘻的凑着她,“好姐姐,就当是你出去游历了一番,和我说说呗,我长这么大还没出过京都呢。”
戚相思放下书看着她正要说话,忽然朝着她脖子那儿看去,按住她的手提醒:“别动,这儿有只虫子,我帮你赶......”
‘掉’字还未出口,齐敏青惊叫了声从石凳上跳了起来,也没管戚相思指的到底是哪边,双手赶紧在肩膀上拍了拍,还催促一旁的丫鬟:“还愣着做什么,快看看。”
丫鬟往她脖子上一看,形似大蚂蚁的虫子爬在齐敏青白皙的脖子上,头尾腹呈黑色,尾巴还危机似的上翘着。
“快快快拍死它!”
齐敏青余光也瞥见了那虫子,丫鬟伸手朝着她脖子那儿捏去,忽然被戚相思拦了下来:“不要动。”
“五姐姐你干什么。”齐敏青不敢自己伸手去捏,见戚相思把小香拦下来有些急,“快帮我弄走它啊。”
“你别急,这东西捏不得,有毒。”戚相思捏住她肩膀靠近朝着她脖子那儿吹了一下,停驻在她脖子那儿许久的虫子被吹离了开去,半空时振翅朝着一旁的梧桐树飞过去。
“你说什么,有毒?”齐敏青一张小脸吓的煞白,她下意识朝着脖子那儿捂去,隐约觉得有点灼痛感,“好疼。”
“不要去抓。”戚相思阻止她伸手去挠,看她脖子上起了一点点的红痕,“没事的,取水清洗一下,涂点药膏就好,这青腰虫只要不打死就不会有大碍,这儿种了几棵梧桐树,这虫子喜欢呆在梧桐树上。”
听她这么说齐敏青不敢碰了:“那要是打死了呢?”
“打死了沾上这毒液皮肤就会溃烂。”戚相思话音未落齐敏青直接吓的拔腿跑出了亭子,她的丫鬟赶忙跟了过去,亭子这儿终于安静了下来。
戚相思拿起那本书继续看着,一旁新来的小丫鬟倒显得有几分紧张,左顾右盼生怕有虫子飞进来,亭子外微风吹的树叶簌簌,高处几只虫子绕着树枝飞飞停停,无人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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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几日齐敏青再也不肯到怡蓉轩里来了,听闻那日回去的时候又是洗又是上药的,本来没多大的事儿自己把自己吓得不轻,女孩子多重仪表容貌,毁一点儿皮肤都能让她哭天抢地。
又过了三四日,正是晌午,戚相思吃过中饭后准备去,锦绣园那儿的丫鬟忽然前来请她过去,说是老爷有请。
戚相思跟着那丫鬟到了锦绣园,这儿是三房的主院,戚相思每天一早都会来这儿请安,可今日进屋时的气氛却显得有些不同寻常,大约有半个月没有见到的父亲也在,卢姨娘也在,还有三个戚相思都不认识的人跪在那儿,齐敏兰站在那儿时不时朝着她看过来,眼底的神情里有着幸灾乐祸。
“父亲,母亲。”戚相思恭敬的行了礼,而后站在那儿微低着头不问也不说。
齐鹤瑞嗯了声,指了指跪在那儿的其中两个:“你可认得他们。”
戚相思转头看着两个人,摇了摇头:“女儿不认识。”
卢姨娘脸上顿时闪过一抹兴奋,心中越发的笃定。
“那你可知道他们是谁。”齐鹤瑞又问她。
“女儿不知道他们是谁。”戚相思继续摇头。
齐鹤瑞眉头一皱:“那你可知道这个是谁。”
戚相思看过去,那是跪在左边稍微年轻一些的男子,两个人视线相对,戚相思淡淡的撇过:“不知道。”
“老爷,莺儿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自己舅舅是谁。这还是惠州宅子里伺候的人呢,当初莺儿也已经五六岁了,年纪小的样貌会变,他们可不会,莺儿怎么可能不认识。”卢姨娘一副难以启齿的神情,“这事儿我本来不该去查的,可这些日子我总是觉得心神不宁,夜里还经常梦见香云。”
卢姨娘说着就要垂泪难过:“我总觉得这事儿蹊跷,所以派人查了查,哪知香云过世之后没多久莺儿也跟着失踪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再在惠州出现过,更别说,更别说回来认亲。”
“起初我也不敢相信,所以就把人给请到了京都,哪里知道她竟是真的不认识。”卢姨娘转头看戚相思,痛心的很,“你那坠子究竟是哪里来的?”
言下之意,眼前的这个根本不是齐敏莺,而是别人冒充的。
屋子里的人都看向了戚相思,齐鹤瑞皱着眉头对卢姨娘的说法显然是信了,惠州宅子里伺候的人加上魏姨娘的哥哥,这些人她都认不出来,理由还不够充分么。
“不是敏莺又怎么能知道敏莺的这么多事。”顾氏沉吟片刻看着跪着的那三个人,“你们可认得她?”
在惠州宅子里伺候的管事和婆子朝着戚相思这儿看过来,随即那婆子摇了摇头:“不是,这不是莺姑娘。”
那管事也跟着点了点头,随后魏姨娘的哥哥看了戚相思几眼摇头:“不像。”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齐鹤瑞忽然呵斥戚相思:“跪下!”
戚相思仰头看他,眼底闪过一抹倔强:“我没错,为何要跪。”
“夫人说的正是我想问的,姑娘,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莺儿这么多事的,你手里还有她的坠子,你到底对莺儿做了什么!”卢姨娘悲戚着神情看着相思,“你可是害了莺儿啊?”
戚相思低下头去:“我就叫齐莺。”
“住口。”齐鹤瑞高声呵斥,“还要在这儿胡编乱造,你这坠子究竟是哪里来的!”
卢姨娘见此赶忙让人把戚相思给拿住,别让她跑了:“老爷,这人冒充莺儿来齐家认亲,手里还有她的坠子,咱们险些都让她给骗了,你看她那样子哪点像魏姨娘的孩子,当年那孩子我可是有印象的,绝不是这样。”
齐鹤瑞听的脸色越发的沉,卢姨娘抓紧着点火:“我看赶紧把人赶出府去才是,这样的人继续留在府上,传出去就是大笑话,也不知道她打哪里捡来的坠子,说不就是在惠州道听途说了想来齐家碰运气的。”
那婆子抓人的力气太大,戚相思被抓的整个手臂像是要脱臼了一般的疼,她紧咬着嘴唇不吭声,门口那儿传来了齐老夫人沉沉的声音:“要把谁赶出府去啊。”
第008章
屋子里的人一愣,顾氏反应的快,忙迎了出去扶住齐老夫人:“娘,您怎么来了。”
齐老夫人走进屋子,看跪了一地的人,还有被婆子桎梏着的孙女:“还不快松开。”
婆子的手一松戚相思直接跪倒在了地上,膝盖磕到青石板的声音不轻,“吭”的闷哼声在屋子里响起,齐老夫人光是听着都觉得疼,可戚相思愣是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倔强着神情跪在那儿也没起来。
“娘,这孩子是冒充的,不是莺儿。”齐鹤瑞扶了她到前面坐下,这事儿搁谁身上谁会舒服,上门认亲的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不论是为了求财还是求什么,总之是个不可原谅的骗子。
“谁说她是冒充的。”齐老夫人眯眼看那三个跪着的人,“就他们?”
“那是魏姨娘的哥哥,这两个是惠州宅子里伺候的,他们不认识她,那孩子也不认识他们。”本来认亲这种事儿就搀和着不确定的因素,坠子可以是别人捡到的,事情可以是听来的,人也可以是冒充的。
“你见到这孩子的第一眼可认出来了?”
“......”齐鹤瑞说不出话来。
齐老夫人又看卢姨娘:“卢姨娘可认出来了?”
“老夫人,我认不出来是因为她根本不是莺儿。”卢姨娘对齐老夫人的出现倍感意外,这事儿惊动了老夫人可不好对付,好歹也要等听那冒充的亲口承认了再出现,如今这节骨眼上,“六年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这都是惠州宅子里当差多年的人,他们见到莺儿的次数可比老爷还要多,他们都认不出她来,还有这魏姨娘的哥哥。”
“孩子,来,告诉祖母。”有别于他们,齐老夫人对戚相思的态度很不错,“你为什么不认识他们。”
戚相思抬了抬头,声音不重却字字清晰:“我不记得他们了,父亲离开惠州后没多久我们就被赶出了宅子,姨娘本来想带我去魏家投奔,却被舅舅舅母赶出来了,他们不肯收留我们,我只见过舅舅一面,所以我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
听到说被赶出宅子这一段,跪在那儿的几个人都有些心虚,就这么一段话而已,说不上论真假,可单凭认得出认不出这一点似乎是站不住脚,六年过去,孩子会长大,小孩子的模样最容易变,就连齐鹤瑞自己都认不出,更别说其他人了。
“老夫人,此人狡猾非常,幸好我查的清楚,六年前魏姨娘过世后没多久莺儿就失踪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在惠州出现过,她说她从惠州过来寻亲,在惠州生活了十二年,这......这不可信啊。”卢姨娘赶忙又抛出另外一个证据,“听闻那时许多孩子被掳到了山上的匪窝里,等官府击破的时候已经没有活口,被掳上去的孩子要么死了要么被卖了。”
戚相思原本平静的神情一动,扬眸看向卢姨娘,莺儿失踪的事好查,这字里行间说莺儿是被山贼掳走的事她是怎么查到的,就算是官府告破了这件事也不能证明莺儿的失踪和这有关,卢姨娘一没见人而没见尸骨,哪里来的笃定。
当初她在永州被掳走,假若死在外头也不会有人知道,莺儿被掳走的时候孤身一人,身边没有半个亲近的人,过的是流落街头的日子,死在街上都不会有人来认,谁又会注意到这样一个人的失踪。
除非卢姨娘早就知道当年莺儿失踪的事,亦或者这失踪的事和她有关。
所有的推测只需要进一步的论证就能有结果,戚相思看着想要极力证明她是冒充的卢姨娘,当初莺儿说的话逐渐在脑海里清晰了起来。
莺儿安葬魏姨娘后几乎身无分文,她年纪小也支撑不起给人家洗衣服的活,最后变卖了所有都撑不起那房租,被房东赶了出来。在惠州流浪了一年多后曾有人来打听过关于她的消息,隔了没几日她就出事了,如今想想,这未免也太过于凑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