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箭,就放油。”朱星离跃上城墙,春痕出鞘,刺死一名刚刚爬上墙头的蛮人。元朔帝在宫中叨叨个没完,再听下去他怕是要忍不住弑君了,便讨了皇令来城墙上帮忙。
跟着朱星离来的一群宫中侍卫,将巨大的油桶抬上城楼,放到女墙上“咣当”一声凿开。油水汩汩流淌下去,浇了正在爬墙的蛮人满身满脸。
“点火!”羽林军统领朗声下令,裹了棉絮的箭头点火,直冲着满身油星的蛮人射去。
“轰——”火焰一窜三尺高,墙上的蛮人惨叫起来,如同树干上的知了壳,大风吹过便“哗哗”往下掉。城墙变成了一堵火墙,映红了墉都夜晚的天空。
蛮人的号角声响起,不再攀爬城墙,弩箭如暴风骤雨,映着火光扑来。
“太师当心!”站在朱星离身边的小将惊呼。
朱星离挽了个剑花,“叮叮叮”挡住三根箭矢,抓着那小将的衣领矮身躲在女墙之后,“傻小子,顾好你自己。”
离京城最近的渠山侯,赶到这里只要一天时间,撑过今晚,便可得到喘息之机。蛮人似乎也知道这件事,不要命地攻城。
“咚!”巨大的爆裂声在不远处的城墙头响起。
“什么东西?”朱星离好奇地看过去,尚未看清楚,身后薄薄的女墙突然炸裂开来,将他整个人推了出去。
城墙高十丈有余,不能御剑,朱星离摔下墙头,往城内坠去。
“太师!”那小将惊呼着冲上来扑救,又一声巨响,砖石蹦碎。朱星离立时拔剑戳进墙壁里,堪堪稳住身形,墙头小将却倒了下去,炽热的鲜血喷溅到朱星离的脸上,“小子!”
朱星离拔了剑,借力重新翻上去,稳稳接住小将的身体。
“贺六浑!贺六浑!”蛮人军队开始齐声大喊,很是激动的样子。人群分开一条路,尽头站着一名身高九尺、虎背熊腰的壮汉。壮汉手掌拿着一柄巨大的弓弩,手持弓,脚撑弦,寒光凛凛的箭尖,直指朱星离。
北漠人,将大力士尊称为贺六浑。这一支弓弩的威力,与沈楹楹的桑弧不相上下,直接将女墙给射穿轰碎了。
城墙上的火油燃尽,乌黑的巨箭映着最后一缕火光,直冲而来。朱星离没有向后躲闪,而是运起灵力快速走了个奇怪的步子。在蛮人看来,城楼上的人如同鬼怪一般,前一瞬还在原地,下一瞬突然变成了残影。
巨箭没有伤到朱星离,射中了脚下的青砖,城墙轰然坍塌下去一角。守城将士死伤惨重,来不及过来补充。蛮人的云梯架到低矮的缺口处,手脚灵活的修士兵三两下攀上来,朱星离立时提剑砍过去。
远攻变成了近战,羽林军统领从碎砖里钻出来,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到朱星离身边,跟他一起砍蛮人兵。
大庸的守城将士纷纷拿起刀剑,与蛮人搏杀。从暮色微沉砍杀到月上中天,饶是灵力高如朱星离也有些手软,冷不防挨了两刀,膝盖一软滑倒在地。
那名贺六浑突然爬上来,举起大刀朝朱星离的腰腹砍去。观察这许久,蛮人早已看出,朱星离乃是这守城兵将中灵力最强的,也是最无耻的。
就是他一直在出奇怪的主意,致使他们伤亡惨重。
春痕剑牢牢挡在身前,剑柄上的鹿璃忽闪两下碎成齑粉,灵力骤然消失。朱星离面色一变,冲贺六浑背后大喊一声:“重儿,砍死他!”
贺六浑立时扭身格挡,身后什么也没有。春痕那烧火棍一般的剑鞘在朱星离手中转了个圈,重重地捅向那蛮人的裆部。
“啊!”蛮人大力士惨呼一声,倒退两步。
朱星离已经重新装上鹿璃,冲那人勾勾手。
“卑鄙的汉人!”贺六浑大吼一声,冲过来。
朱星离突然眼睛一亮:“重儿,砍死他!”
贺六浑气急,一个计策用两次,当他是傻子吗?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忽然脚步一顿,缓缓地头,一节锋利的剑尖透体而出。
“师父!”越过大军率先跑上来的封重,听话地砍死了贺六浑,跃至师父身边,“你没事吧?”
朱星离脱力地靠在封重背上:“你再不来就有事了。”
“杀——”蛮人大军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喊杀声。号角声起,蛮人的攻城之势骤减。
“你哪儿来的兵?”朱星离惊奇地问。
“东域的。”封重反手杀了一名妄图偷袭的蛮人,把师父背到身上,攀着破碎的城墙爬回城中。
远处的战场上,林曲青色的剑光划破长夜。
封重原本是借了东域的船只运送鹿璃。林曲听说北漠战事紧,自家堂弟也去了,便又给了封重一支精兵,叫他悄悄带去帮忙。船只走不到山海关,在京城附近便要换陆运。刚下船就瞧见了狼烟。
没多久,林曲带着林家高手的御剑而来。连调兵都省了,直接带着借给封重的这支精兵前来营救墉都。
“好,好,好!”封卓奕听完封重的话,抓住他的手腕激动地微微发抖,“吾儿真乃福星也。”
仿佛没听出来南域、北域、东域勾结起来违抗太子令的事。
朱星离瘫在软榻上,让太医给包扎伤口,“北域消息说,怀疑温石兰亲自带兵,你可瞧见温石兰了?”
天光熹微,号角声起,沈楹楹做先锋,带着休整一夜的大军开始朝恶阳岭进发。沈楼作为元帅镇守帐中,有传令亲卫在战场与营地之间御剑奔忙。
前些时日不知去哪里送信了的刃三,终于回来了,进帐便凑到林信耳边小声说了两句。林信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继续捏着手中的泥巴人,随手扔给他几枚铜钱,叫他去买只烧鸡来。
沈楼见状,知道不是什么重要消息,便没有多问。大军已经攻进恶阳岭,与蛮军交战正酣,片刻不得分心。
“元帅!”报信的亲兵快步跑进来,“斩狼将军温石兰在蛮军里!”
温石兰!这人竟然没有去攻打京城,而是一直潜伏在恶阳岭,等着瓮中捉鳖!沈楼豁然起身,拿过架上银枪便冲了出去。沈楹楹对付不了温石兰,必须他去。
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林信坐在原地没有动,看向一边不停拨着算盘的东涉川:“东先生,这般打法,鹿璃还能撑几天?”
“原本能撑七天,如今温石兰在,恐怕不足三日了。”东涉川把眉毛皱成了“川”字。
温石兰作为草原战神,可不仅仅是灵力高强这么简单,他的兵法谋略都是一等一的。他知道大庸军千里来袭,必然带不了多少鹿璃,便一直用极耗鹿璃的打法,拖死沈楼。
林信垂目,将手中的泥人扔进火堆。
夜幕降临,拔营前行的命令始终没有传来,沈楼带着大军归营。沈楹楹垂头丧气地握着秃了毛的大箭,一言不发地回了自己的营帐。
出师不利,没能攻下恶阳岭。
沈楼倒是面色平静,瞧见林信在帐中等他,眼中不由得便露出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