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娇说:“够大了。”
洁洁说:“太大了。”
何大侠大笑,他飘到小灰身后,学着小灰的样子,撑着额头看着白玉娇的方向坐着,他还模仿小灰的声音,小灰的腔调说话:“这个女的好骗的,估计因为脸上的胎记经常被人指指点点,心里有点自卑的,说点好听的哄哄么就好了,小case。”
白玉娇说:“我给你一个我的电话吧。”
洁洁笑出来,声音欢乐,她从床上下来了,身上只有内裤和一件吊带衫,她走到小灰边上,掐灭了香烟,拿起小灰喝过的豆浆喝了两口。
何大侠还在学小灰,眼神游到了洁洁身上:“女人……小case。”
洁洁在看白玉娇,看一会儿,视线移开一会儿,但还是会看她。她的目光偶尔和狄秋的目光碰上,屋里没人说话了,鬼也不响。良久,洁洁才说:“你很缺钱啊?”
白玉娇摊了摊手。洁洁点香烟,擦亮打火机,给小灰也点了一根,她靠在桌边,一只脚踩着小灰坐着的椅子的转轮吃香烟。小灰呼了口烟,问道:“你等下有没有空?”
洁洁皱眉,抖烟灰,不悦道:“倷囊夯?”(你想怎么样?)
“你还怕同行竞争啊?”小灰笑着拍了下她的屁股,洁洁丢掉了烟,骂了声:“神经病。”往门口走去。
狄秋让开个位置,洁洁走了,白玉娇还留着,小灰吃完了粢饭,一直呼香烟,他和白玉娇道:“她是真的有神经病,不用管她,你啊有名字的啊?”
“叫我小白好了。”白玉娇说。
洁洁又回来了,猛地撞开了门,喊道:“何小灰!厕所又他妈的堵了!”
小灰叼着烟起来,跟着洁洁出去了。何大侠和狄秋比眼色:“嫉妒使人类进步。”
狄秋望着白玉娇,白玉娇把桌上还剩的一只茶叶蛋拿起来剥了吃,她也看狄秋,耸肩膀,耸眉毛,什么也没说。
狄秋再看那镖盘,忽而问何大侠:“你是不是很担心小灰?”
何大侠说:“鬼能去听免费演唱会!”他四处乱飞,问狄秋:“最近有一场,你要不要一起去?”
“什么?”
“演唱会啊!”何大侠飘到了门口,小灰从外面进来,恰穿过他的身体,小灰问白玉娇:“等下我们去观前街,你啊要一起去?”
白玉娇说:“去啊。”她和狄秋抬了抬下巴,“干吗不去?”
第六章
小灰和白玉娇打得火热。三不五时,狄秋就能从何大侠那里听到些他们的新动向。
小灰和小白一道去苏州乐园啦,小灰和小白一道去吃肯德基啦,小灰和小白一道去坐摩天轮啦,小灰带小白回家睡觉啦,诸如此类。
狄秋面红耳赤,说:“你不用和我说这些。”
何大侠面朝着狄秋,倒着走路,问狄秋:“你喜欢小白啊?”
狄秋说:“不啊,就是他们的隐私……我不用知道吧……”
“你讨厌小灰?”
狄秋问他:“他会去戒毒吗?”
何大侠说:“他说会,但是你相信一个瘾君子的话?”
狄秋问:“那她相信吗?”
何大侠想了想,说:“你相信恋爱中的女人的判断能力?”
狄秋没响了,他和何大侠走在金门路上,路过间糖炒栗子店,他吞了吞口水,双手插进夹克口袋里,不去看了,踢开路上的石子,问何大侠:“你整天跟着他们是不是怕他们出事?”
何大侠飘到狄秋身边,拱拱他:“小灰和小白,听上去像不像两只老鼠在谈恋爱?”
狄秋笑了。何大侠说:“你打麻将一晚上能挣多少钱?”
狄秋伸手掏裤兜,说:“昨晚一毛钱都没赚,还赔了三千。”
何大侠说:“那你肯定很喜欢一起搓麻将的那几个人。”
狄秋说:“还好。”
何大侠问他:“那你干吗不和我一起去听演唱会?”
狄秋说:“要去上海,好远,而且我临时买门票也买不到吧。”
何大侠飘到狄秋前面,双脚离了地,双手背在身后,脖子往前伸着,眼睛对着狄秋的眼睛,鼻尖撞着他的鼻尖。狄秋笑笑,往边上挪了一小步,说:“我最远就去过无锡。”他看着何大侠,老实地说,“买黄牛票不太好吧。”
何大侠不响了,落到地上,和狄秋并肩走着。经过了两个地铁站,转到了阊胥路上,狄秋问了声:“演唱会怎么样?很热闹吧?”
何大侠说:“还行吧,都是情侣。还是情人间最宽容,成双成对去听一首首关于前任,关于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的歌,还跟着大合唱,那么投入,那么感动。”
狄秋朗声笑,何大侠揶揄他:“看来和你一起去,八成你也要一起唱:我来到你的城市,走你走过的路。”
狄秋举手说:“我会唱:‘管他头痛不头痛,努力的人最光荣!’”
何大侠也笑出来了,双手作祈祷状,在空中扭动烟一样的身体,装腔作势,浓情款款地唱歌:“天荒地老流连在摩天轮……”他眺望着远处,“小灰和小白坐摩天轮的时候我还给他们伴奏,小白乐坏了。”
何大侠往下看,狄秋稍仰起脸往高出看,两人看到了一起,何大侠问狄秋:“你不喜欢她,你也不喜欢洁洁,你喜欢女孩子吗?你不喜欢女孩子?”
狄秋侧身避开一辆电瓶车,跳到了人行道上,肩膀高高耸起,轻轻落下:“不重要吧?反正我喜欢谁,喜欢什么样的人,我也喜欢不到啊。”
“怎么喜欢不到?”何大侠嘲弄地说,“人就是这么功利,喜欢一个人偏偏要喜欢得到才去喜欢,对方不理不睬,不闻不问也就投降放弃了。”
狄秋眨巴眨巴眼睛:“完全不理会别人的感受,不依不饶很容易变成变态偏执狂吧?”
何大侠哑然,跳到棵树上,树梢落下两片叶子,擦过狄秋的肩头,擦过一个路人的手,狄秋看了眼,树叶掉进路边的纸屑堆里,叶片上蒙着厚厚的一层灰,那路人早就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