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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伤春 作者:ranana

    洁洁打个哈欠,说:“溜冰场里应该是放《Super Star》,不会放《河滨公园》吧?”

    狄秋笑了笑,洁洁也笑,两人都没响了。

    第四章

    桐桐生了,是个男孩儿,大名叫端午,小名叫粽子。桐桐说等端午下个月端午节满月之后,她就能重出江湖了。她还说,小孩儿没病没灾,足月足两,出了娘胎,一声都没哭,白天睡觉,晚上不闹,静得出奇。

    祝老师说:“桐桐哀个儿子是养着啧,小人么最怕哭粗乌拉,闲话么弗会讲,阿弗晓得唔倷是啰哒弗舒意。”(桐桐这个儿子是被她生到了,小孩最怕哭天抢地,话不会说,也不知道他是哪里不舒服。)

    这天桐桐不在,狄秋和祝老师围长城,同桌的是洁洁和安妈妈。祝老师的视线在众人间逡巡了番,又说:“格么倪啊要凑点铜钿送点啥物事呐?”(那我们要不要凑点钱送点什么东西呢?)

    没人接话茬,祝老师兀自笑了两声,摸牌,出牌,不响了。轮到狄秋,他道:“还是包个红包吧,送东西还怕和别人送重复了。”

    祝老师抬眼看他,拿起保温杯喝了口茶,说:“满月酒倪是估计呒不份吃葛。”(满月酒我们估计是没份吃的。)

    洁洁说:“桐桐讲满月酒才弗办啧,养呲小人阿弗不啥好开心葛,小人养起来诸何烦啊。”她摸了张牌,同大家微笑,原来她是暗杠了,四张翠绿的麻将牌和花牌摆到了一块儿,她接着道,“唔倷养小人前头一天,倪还登嘞做节壳子葛点里碰着,正好讲起。”

    (桐桐说满月酒就不办了,生了孩子也没什么好开心的,小孩养起来很烦的。)(她生孩子的前一天,我们还在美甲店里遇到,正好说起。)

    祝老师放下了保温杯,拿起盒云片糕,往桌上众人面前递,道:“满月酒吃弗着么,倪老丈人葛云片糕吃吃吧。”(满月酒吃不到了么,我老丈人的云片糕吃吃吧。)

    洁洁拿了片,咬了一小口,祝老师满面堆笑地朝安妈妈动下巴,安妈妈埋头理牌,琢磨着说:“暗杠么……杠呲葛啥架?”(暗杠么,杠了什么呢?)

    洁洁浅笑着,嗲声嗲气地说:“肯定是安妈妈倷否要葛。”(肯定是安妈妈你不要的。)

    安妈妈半抬起眉毛:“北风吧?我看台面浪还呒不北风。”(北风吧?我看台面上还没有北风。)

    祝老师把云片糕放下了,跟着说:“红中阿有可能葛。”(红中也有可能的。)

    安妈妈皱起眉头:“红中么哀哒才有一扎嘞嘿,祝老师啊,要么倷还是转去陪陪家子婆吧。”(红中么这里就有一个了,祝老师啊,要不你还是回去陪陪你老婆吧。)

    祝老师丢了张一条出去,靠在椅背上,说:“囡恩嘞屋里,男朋友阿一来嘞嘿。”(女儿在家呢,她男朋友也一起在呢。)

    安妈妈道:“人家么是柴米夫妻,酒肉朋友,唔笃屋里是柴米朋友,酒肉夫妻,丈人走忒啧,晓得倪哀哒三缺一还赶过来。”(别人是柴米夫妻,酒肉朋友,你家这是柴米朋友,酒肉夫妻,丈人过世了,知道我们三缺一还马上赶过来。)

    祝老师洋洋得意:“男人么,为朋友么肯定是上刀山,下火海,帮安妈妈,小狄是诸何辰光葛交情啧。”

    狄秋拿了几片云片糕在手里,一会儿吃一片,祝老师出了个两万,他碰牌,道:“祝老师丈人年纪也蛮大了吧?”

    祝老师也吃云片糕,一片接着一片吃,讲道:“囊否要呐,送到医院去葛辰光还差两日天过生日,硬紧是摒呲两日天,过呲七十八,管子拔特,苏州人算法么八十啧。老底子是寿星公啧,走得开心葛。”(怎么不是呢,送到医院去的时候还差两天过生日,硬是撑了两天,过了七十八,管子拔掉,按照苏州的算法算是八十了,旧社会的时候算是寿星公了,走得开心的。)

    安妈妈喝茶,道:“三筒,呒不人要啊?小狄倷弗是等筒子啊?”(三筒,没人要吗?小狄你不是在等筒子么?)

    狄秋说:“我等桐桐。”

    安妈妈笑出来,洁洁也笑,看着牌局,说:“活到八十岁我是觉得太久了,我么,五十岁就好了,四条。”

    狄秋说:“没有人会嫌活得长的吧?”

    祝老师忙伸出只手,道:“闲话弗是哀囊讲葛啊,有铜钿么,活得长点么是蛮好,呒不铜钿么,过呲五六十岁,啥格毛病才寻上门来哉,啊活得呒不啥意思。”(话不是这么说的,有钱,活得长一点是不错,没有钱,过了五六十岁,什么毛病都找上门来了,也活得没什么意思了。)

    洁洁说:“有铜钿葛么,三四十岁才开始高血压,高血脂,胆固醇过高啧。”(有钱的,三四十岁就开始高血压,高血脂,胆固醇过高了。)

    洁洁又说:“美国电影里有点格种有铜钿人家葛家庭主妇,一日天只吃两顿,瘦得嘞精怪,高血压高血脂倒呒不,才是一日到夜生菜扮扮,吃点豆奶,矿泉水。”(美国电影里有些那种有钱人家的家庭主妇,一天只吃两顿,瘦得像精怪,高血压高血脂倒没有,就是一天到晚只是生菜凉拌,喝豆奶,矿泉水。)

    祝老师道:“哀个以哉流行葛,叫啥个轻断食,阿弗晓得囊夯行出来葛,倪囡恩跟呲唔笃外企葛高管,每个熬头有几日天,阿登勒屋里吃生菜,水果打打汁喝喝,我问唔倷阿吃得饱,唔倷点点头,我讲人家讨饭叫花子么呒不条件一日三顿,只吃两顿,倷么有条件,阿是一日两顿。”(这个现在流行的啊,叫什么轻断食,也不知道是怎么流行出来的,我女儿跟着他们外企的高官,每个月有几天也都在家里吃生菜,水果打汁喝果汁,我问她,你吃得饱吗,她点点头,我说人家乞丐是没有条件一天三顿,只吃两顿,你有条件,也是一天两顿。)

    洁洁道:“哀两顿葛含金量是弗一样葛哦。”(这两顿的含金量不一样的哦。)

    她摸了张牌,抱歉地一笑,摊开了牌:“自 摸啧。”

    三家都要给钱,麻将被全数推进麻将桌,洁洁点了根香烟。祝老师把色子拿去给洁洁,道:“倪丈人阿蛮想得穿,旧年才住到呲养老院去啧,晓得倪两个阿舅矮子肚里疙瘩多,还写好封遗嘱,过两天倪到公证处去拿公证好葛文件,以哉好啧,反正小人才是独养儿子,独养囡恩,阿用弗着立啥葛遗嘱,反正眼睛一闭,才是唔笃葛。“(我丈人很想得开,去年就住到养老院去了,知道我那两个舅子心思多,还写了封遗嘱,过两天我们就到公证处去拿公证好的文件。现在是好了,反正小孩都是独生子女,也用不着立遗嘱,反正眼睛一闭,都是他们的。)

    洁洁说:“要是祝老师爸爸姆妈还嘞嘿,要唔笃先放弃葛。”(好是祝老师爸妈还在的话,要他们先放弃的。)

    祝老师眨眨眼睛,干笑了笑,低头喝茶,没响。狄秋道:“不要忘记医院里的护工啊。”

    祝老师闻言,一时激动,唾沫乱飞,杯里的茶抖出来了些,道:“哦哟!小狄倷是?经历过,格点护工是倷当唔笃赚得少啊?倪丈人一送进去,才有格阿姨来问我,啊要寻一条龙,唔倷认得啥人啥人,我讲,否要,还?到格个辰光了,囊么过呲两日天,估计是听见倪两个阿舅讲呲点啥,也是个阿姨来寻我,问我,啊要寻一条龙,唔倷认得啥人啥人,倪丈人哀个情况是撑弗住葛,再拖啊是煎熬,让唔倷好好脚走吧,算起来啊活到呲八十岁啧,囡恩儿子才来床半边,外孙囡恩,孙子孙囡恩啊才来看过啧。”

    (小狄你是没经历过,那些护工你以为他们赚得少啊?我们丈人一送进去,就有阿姨来问,要不要殡葬一条龙服务,她认识什么什么人,我说,不要,还没到这个时候,结果又过了两天,估计是听到我那两个舅子说了点什么,又有个阿姨来找我,问我,啊要找一条龙服务,她认识人,我丈人这个情况是撑不住得,再拖也是煎熬,让他好好走吧,算起来也是活到了八十岁,儿子女儿都在床边了,外孙女,孙子孙女也都来看过了。)

    洁洁看着牌桌,扔下色子,道:“人活一世,到头来生死还都是别人一张嘴。”她柔声说,“我还是活到五十岁就好了,趁我还能决定自己怎么去死。”

    没人响了,新一轮打起来,摸了三圈牌,祝老师忽而是想到了什么,问安妈妈:“上趟弗是讲唔笃昊昊嘞卖音响么?要么倪送一套音响被桐桐吧,要诸何铜钿架?”(上次你不时说昊昊在卖音响吗,要不我们送一套给桐桐吧,要多少钱啊?)

    安妈妈道:“桐桐屋里总弗缺音响葛吧?阿弗是啥格大牌子,深圳进葛。”(桐桐家里应该不缺音响的吧,也不是什么名牌,深圳进的货。)

    洁洁问道:“只有音响还是配套还有播放器葛啊?”

    安妈妈看她,笑了笑:“倷要买啊?”(你要买啊?)

    洁洁道:“巨是买弗起葛歪……”(贵得话买不起。)

    安妈妈说:“一场麻将葛事体。”她瞥了眼台面,出了个九万,洁洁推倒了牌:“弗好意思啧。”

    (一场麻将的事。)

    祝老师干瞪眼睛,道:“我点牌阿分连牵了,囊已经胡啧啊?”(我的牌都还没理顺呢,怎么已经胡了啊?)

    安妈妈数筹码,说:“洁洁好去参加麻将比赛啧。”

    祝老师应声:“对葛对葛,之前弗是啥格国际麻将比赛,头一名竟然是个外国人。”

    洁洁收了筹码,和安妈妈相视一笑,道:“格么倪应该一道组团去为国争光歪。”

    大家都笑,麻将打到十二点,安妈妈连冲洁洁两副大牌,抽屉都空了,她拿着钱包去了楼下换筹码,大家顺便中场休息。狄秋要了碗大馄饨,祝老师和洁洁把最后几片云片糕给吃了。安妈妈上来后,问洁洁:“倷阿是真葛要买啊?”(你是不是真的要买啊?)

    不等洁洁回话,安妈妈又说:“刚刚问呲问倪昊昊,讲是倷要有播放器葛啊可以,八千多。”(刚刚问了问昊昊,说是你要有播放器的也可以的,八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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