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里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什么是个人自由,火气直往上冒,正要开口骂人,只听法勒继续说:“本来是会议休息的几分钟里悄悄说的,那人原本是培森一党,大约急于向新总统示好,好成为总统的心腹,没想到钟晏当场复述给了全桌人听,说他心术不正,在联邦危机的时候还一心想着弄权,然后开除了那个议员。他宣布开除以后,有个议员持续抗议,钟晏说‘不服就和他一起回家’,居然当场把那个抗议的议员也给开了,两个人一起被赶出了会议室。我们会议还没结束,那两个人就打包东西被保安请出议会大楼去了,动静不小,没一会儿整个大楼都知道了。”
“艾德里安,我刚才说了,现在展现强硬是对的,可是,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但我能感觉到,他当场开除两个高等议员的原因并不是他自己说的那样,而是因为对方言语间在贬低、算计你。”法勒看向艾德里安,“作为你的叔叔,我很欣慰,作为副总统,我很忧虑。如果换一个人做五十三军区统帅,昨天,总统是不是真的会多一个心腹?”
“法勒叔叔,您的担心我可以理解,但是目前为止,您的担心是多余的。”
“为什么?”
“放眼联邦,只要我还活着,五十三军区总统帅只会是我。”艾德里安说,“而我,会看好总统的。”
钟晏担心艾德里安腰间挂着那个白球,看上去会不伦不类,事实上,这个担心是多余的。在得知了生存危机之后,几乎没有人去关注新任命的五十三军区统帅为什么腰间挂着一个雪白的球,而是一窝蜂地涌进最高议院和新总统的主页里询问当前情况。
钟晏已经下达命令破坏议院第九层,他行事这样果决,倒是赢得了不少民间支持,法勒预测的没错,在危机临头的时候,人们更愿意要一个强硬的领导者。
距离“蝶”从休眠中苏醒,已经只剩下不到四天,技术部和研究所加班加点地工作,然而缺少必要资料,他们对“蝶”的脑在哪里或者“茧”在哪里毫无头绪,事情似乎陷入了僵局。
艾德里安在钟晏的办公室外被告知总统不在办公室里。
新上任的总统秘书——因特伦听到通报匆匆从里面迎出来,问道:“亚特先生,您怎么过来了?”
艾德里安上午刚刚受封了最高的军职,统帅五十三个军区,现在应该在初步确认各军区的情况,正是新官上任的忙碌时候。
“总统先生呢?他没回我消息,我有事找他。”
这个时候,多半是急事,因特伦赶紧道:“总统先生在警署总部,应该是有信号屏蔽器,等他一出来,我就替您联络他。”
艾德里安微微皱眉,警署总部可没有信号屏蔽器,被屏蔽了信号的,只有警署总部旁边的看押所。
“他去见培森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算了,我过去等他。”
钟晏此时却是在首都星看押所里面见培森。
“其他人当真是废物,居然被你一个小孩抢走了总统的位置。”培森坐在手脚受限的椅子上,恶狠狠地说。他被关了几天,倒是没受肉体之苦,所以看上去除了精神差一些,倒也状态不错,他刚刚被钟晏告知这几天里的几个重大事件,冷笑道:“所以你现在这是求到我这来了?想问问我知不知道‘蝶’的秘密?算你不蠢,我倒真的知道一点,只要你答应……”
“你想什么呢?”钟晏不客气地打断道,“当然不是,我只是工作毫无进展,心情烦躁,过来羞辱你减压而已。”
培森被这直白地话气得脸都扭曲了,“你!你难道不想知道‘蝶’的脑在哪里?”
“说得好像你知道一样。但凡你知道一点与它的自保手段有关的事,你都不会反,而你居然确认了亚特先生和我都无法威胁到你,你不再需要‘蝶’的庇护之后,就抓住机会毫不犹豫地反了,可见你是一点都不知道。”
培森眼里的恨意几乎要漫出来,咬牙切齿道:“你们算计我算计得好苦啊!早知这样,当初‘蝶’告诉我那个亚特家的小子只身离开了学府星,我就该不惜一切代价地找人杀了他!”
钟晏心里大动,“蝶”知道艾德里安离开了学府星?
他前来试探此前与“蝶”私交最密切的培森,没想到真的能听到有用的信息——培森并不知情,可是钟晏非常清楚,艾德里安离开学府星的时候,整个学府星的监控系统已经全部拔除。
没有了监控系统,“蝶”为什么仍然可以掌握学府星的情况?
第九十章 特殊星球
“蝶”对学府星的情况了如指掌,程度远远超出其他星球,这一点钟晏是早就知道的,所以他去年并没有冒险在学府星对艾德里安和盘托出,而是直到进入纳维星区才开口。
学府星是特殊的,这句话本身就理所当然。无论是从哪个层面来说,搬出这句话,恐怕任何人都会附和,所以就连钟晏很久以前得知这个情报的时候,也没有多想,只当是因为联邦最高学府坐落于此,“蝶”为了更了解这些即将走入社会的社会栋梁们的情报,才对那里的监控尤其严格。
可现在监控系统都拆干净了!难道……
培森犹自在咒骂,钟晏得到了这个意外收获,已经没必要和他周旋了,扬声道:“来人。”
早早等候在外面的一个警察打扮的男人闻声推门而入,他看着其貌不扬,培森却惊疑地止住了话头——原因无他,钟晏叫进来的这个男人,手上握着一把枪。
“你要干什么?!”培森警惕地问。
钟晏站起来,看上去竟已经准备走了,他对那男人说:“他没用了,处理了。”
那男人点头,正要举枪,培森听到这里哪里还不明白?钟晏今天是来杀他的!他目眦欲裂地在座椅上挣扎,手脚上的限制装置被他挣地哗啦作响,“钟晏!你疯了!现在不是恢复了人类自治吗?!我的案子还没开庭,你私下杀掉我是违法的!刚当上总统你就干这种事,我的死曝出去,下一个被弹劾的就该是你了!”
钟晏已经走到了门口,闻言转过身笑道:“感谢你替我考虑,不过请放心上路,特殊时期,总统手握重权,这么一点小事还是压得下去的。”
黝黑的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脑门,培森的冷汗簌簌直下,他从来没有离死亡这么近过,也从未想过平日里谨言慎行的钟晏竟然有这样狠辣的手段,生死关头,说话都语无伦次了起来:“你竟然用公权报私仇!不可能,还没有开庭,我都请好律师了!不不,我真的知道‘蝶’的秘密,我帮你们,我帮你们!”
钟晏不太在意道:“是吗?说出来,我考虑一下。”
培森卡住了,他哪里知道什么“蝶”的秘密!正在他结巴地吐出一些无意义的语气助词拖延时间,飞快地思考着编一个的时候,钟晏嗤笑了一声说:“看来是假的。”他看向自己的心腹,“你还等什么?要我帮你扣下扳机吗?”
“你和我没有区别!”培森声嘶力竭地高叫道,“你和人工智能也没有区别!你等着!艾德里安·亚特杀了‘蝶’,早晚有一天,他也要杀你!”
砰。
消音后的枪声声音轻柔,在这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钟晏踏出了开始充斥血腥味的房间,脑中回荡培森的最后一句话。对于他来说,因为已经和艾德里安坦诚公布地谈过数次,并不太担心这个情况。世人都以为他悉数交给艾德里安的统帅五十三个军区的军权,是给了艾德里安制约总统的足够资本,可是只有他和艾德里安两人清楚,真正约束着他的,是两人的婚姻关系。
然而,如果有一天,他毕生追求的权力,他执念一辈子的人上人的地位,和艾德里安,这两者发生了冲突,他会怎么选呢?他们在纳维星区,钟晏第一次向艾德里安吐露野心的那一天,艾德里安就曾提出过要求,答应他可以重新开始,只要他放弃那个念头,那个时候,他已经做出过一次选择,现在呢?
自从他们结婚后,艾德里安再也没有提起过类似的要求,也许他已经默认了自己在钟晏心中的份量不及权欲这个事实,为自己的爱情做出了最大的让步。
真的吗?钟晏从小就是一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现在扪心自问,却忽然茫然看不清内心了。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如果将来真的有这样的事发生,他会怎么选?
钟晏站在门前,身后是他亲手造成的血腥房间,恍惚间看到一双皮鞋停在他面前。太近了,谁胆大包天,敢离总统这样近……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艾德里安正要伸手捏一捏他的脸,突然意识到这个厅里还有钟晏带来的下属在,不好做出这样有损总统威严的事情,伸出去的手半途变道搭在钟晏肩上,“那老东西死了吗?”
钟晏愣愣地看了艾德里安一会儿,他确实没想到会被艾德里安撞个正着,虽然艾德里安对待仇人的态度也是手刃而后快,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可是哪个男人都不会愿意被伴侣撞到自己的凶残杀人现场的,他不太自在地说:“死了。你来得正好,他死之前说出了点有用的。”
“上车说吧,节约时间,我也有事找你。”
“好。”钟晏和他并肩往外走,他带来的随从刚跟上,就被钟晏一手招过去质问道:“统帅过来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通报?”
钟晏成为总统的第一天,一分钟之内开除了两个高等议员,整个议院噤若寒蝉,偏生他确实有治理才能,从过渡法案到主持“蝶”的终止计划,民众非常买他的帐,看着一时半会是不会下来的,议院里所有人对总统都小心翼翼,生怕触了他的逆鳞。随从被这样一问,吓得战战兢兢,一边的艾德里安听见了,随口道:“是我说的,不用进去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