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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新郎 作者:天桥底下说书的

    千仞当然不可能理会这厉鬼胡闹的说法,他身为杀手本就擅长追踪,此时掏出一根引路香点上,一道袅袅青烟便追寻出那鸟的踪迹飘散而去,瞧着正是朱家集方向。

    诸葛青天虽不怎么正常,到底也是个厉鬼,他的尸体本身就含有极大煞气,所以做出的花轿才会令身体健壮的山贼触之即亡。若是凡鸟接触到他的头,定是立刻被煞气冲撞而死,这鸟之所以无事,只因它并非活物。

    先前千仞也瞥了一眼,那鸟通体血羽,背生四翼,腹生四足,前足短后足长,叫声令人闻之哀恸,应当是古籍中记载的伤魂鸟。伤魂鸟由冤魂而生,对活物无害,只日日徘徊在死去之地哀鸣,因此江湖修士皆知,有此鸟之地必有冤情。

    如今玄门风头正盛,魔修们全都在漠北夹着尾巴做人,按理说正是天下太平的时候,此鸟在外界也早已绝迹,千仞没想到竟会在这种地方看见一只,心道:朱家集明明只是个不起眼的山中小城却聚集了如此多的鬼魂,倒也难怪师父要特意委托他前来调查。

    心中记挂着任务,千仞身躯悄无声息地融于夜色,这便使出遁术追着青烟方向而去。

    千仞之所以能成为天下第一杀手,这一手随时可与四周环境融为一体日行千里的身法功不可没,往日只要他一运功便再无人可发现踪迹,然而今日这诸葛青天竟是毫不费力地追了上来,还在他身边忧虑道:“娘子你说那鸟该不会把我的头吃了吧?”

    “伤魂鸟也是鬼魂,每日不饮不食,除了哀鸣什么都不做。”

    随口应付了他一句,千仞看向厉鬼的眼神却又深邃了起来。到了元婴期多少已能估量出对手实力,他先前分明从此鬼身上感受到了可以一战的凶煞之气,结果这货一睁眼气势却又没了,让他不禁怀疑这只厉鬼到底是怎么回事?

    鬼和人不同,死去时产生的怨恨决定了其实力,不论过去多久只要怨恨不解就不会改变,除非被魔修抓走炼成奴仆,否则无法进阶。虽是如此,鬼根据自己死法产生的能力又有所不同,目前修士们也只根据大部分鬼魂的特点将其划分为游魂、厉鬼和鬼神三个阶段。

    其中游魂为没什么害人能力的孤魂野鬼,只需由修士点化便可再入轮回,通常正道修士遇见了都会顺手送他们上路积点阴德;厉鬼则是心含怨恨时刻等着复仇的凶煞鬼魂,这一类鬼一般都有其独特的害人手段,对修士而言也极具威胁,各个门派都会警告年轻弟子需有长辈陪伴才可前去收服;至于如今鬼域的三位鬼神,他的师父何欢只说了一句话——未及元婴,见之即死。

    千仞听闻过去曾有几个专司御鬼之道的魔修门派打过鬼神的主意,下场是满门尽灭无一存活,其凶煞程度可见一斑。所以,对这朱家集有鬼神的传言他是不信的,只是觉着这群山野乡民还真是无知者无畏,连鬼神之名都敢擅用。

    鬼魂能发挥出多少实力全看其心中的负面情绪,就诸葛青天这性子,千仞估摸着他最多也就威胁一下男人的贞操,要主动害人倒也没那出息。虽然,作为被威胁的那个男人,他时不时就想灭了这烦人的鬼魂。

    仿佛验证他的猜测一般,诸葛青天此时对伤魂鸟的评价也只有一句,“我要是长它那丑样肯定也天天哭。娘子你成功安慰我了,就算没了头我也比鸟好看啊。”

    不,根本没人安慰你,你不要擅自把别人的话扭曲出莫名其妙的深意。

    斜视着这总是迷之乐观的鬼魂,千仞终是忍不住怀疑道:“你真的是举人?朝廷现在用人这么不讲究了?”

    他本是随便一问,谁知这一路上诸葛青天被各种怀疑都是笑呵呵地当没听见,听到这话却是瞬间不满了起来,只叫道:“娘子你可以怀疑我的人格但不能怀疑我的才学,我现在就背一遍圣人训世赋给你听!”

    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大,千仞自然是没兴趣真去讨论这些圣人典籍,只道:“免了吧,玄门正宗教化世人的玩意我听着就头疼。”

    玄门在二十年前便被立为国教,其传出的训诫之语也是科考必备的典籍,诸葛青天虽不知修行之事,对玄门却也有些认识,终于寻到了一个两人都知道的共同话题又哪肯放弃,忙问:“娘子,你看上去就是个只知舞刀弄剑的武夫,原来竟知道圣人教诲的吗?”

    “我师父喜欢这些东西,从小就念给我听。”

    提起自己那个明明是魔修偏要拯救天下以身殉道的师父千仞也是头疼得很,只可惜,虽然师父自小就教他各种圣人典籍,他依然顽强地选择了以杀入道,完美避开了所有高尚品德,生生成长为了一个非常纯正的魔修。

    就在千仞感叹着自己果然是天生魔修的时候,诸葛青天打量着这人,想着如果自己有个徒弟天天教他圣人教诲长大后却成了这个模样,只怕吐血的心都有了,这就不禁叹道:“那你可真是个逆徒。”

    千仞是师父一手养大的,从小就把那人当作亲爹看待,听到这话也是瞬间不爽了起来,只是为了这事较真又觉着委实没气量。于是面无表情地停下脚步,随手从旁边地里摸了个西瓜按在这人脖子上,这就冷笑道:“我看你没有脑袋在路上走着太过显眼,就顶着这瓜装作自己还有头吧。”

    就算诸葛青天的思维和正常人隔了八条街的距离,他也知道一个无头厉鬼并不会因为头上长了个瓜就和谐地融进人群,这绝对是娘子在拿他撒气,虽然他不知道到底哪里惹到对方,还是忍不住叹道:“娘子你能不能用正常点的方式和我打情骂俏?我没办法对着个瓜赋诗一首回应你啊。”

    对此,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打情骂俏也没有对象可以打情骂俏的大杀手只是捏着拳头回了一句,“如果你再说一句废话,我就一拳打爆你的瓜。”

    罢了,虽然是个西瓜,好歹也是娘子亲手给他装上去的,现在娘子还要替他把头抢回来,比起过去那个收了他全部银子做聘礼仍骗他去山贼营地送死的女人已经好上千百倍了。再说这瓜绿油油的不也挺醒目的吗?他现在走在乱葬岗定会被万众瞩目,再没人能无视他的存在了。

    凭借强大的内心诸葛青天只用了片刻就愉快了起来,然而还不待他努力为这瓜赋诗一首让娘子见识一番自己的才学,一个熟悉的城镇就出现在了眼前。看了看入口那刻着朱家集三字的木牌,他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有些不情愿地问:“娘子,这地方不好,咱们别进去了吧。”

    见他如此千仞便知这鬼定和朱家集有关系,他此行就是为调查而来自然不会退却,只问:“你不是要找头吗?”

    “此瓜乃是你亲手所赠,我决定日日顶着它感受你的绕指柔情,头有没有都不要紧。”

    厉鬼原就是魂灵,只是舍不得自己生前身躯才会附在尸体内,没有头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不过死无全尸终究不是什么好事,诸葛青天原先对头如此在意,一见了朱家集却说出这言语,分明是有所顾忌。

    想到这里,千仞越发觉着蹊跷,这便自行向前走了进去,“那你就蹲瓜地里去吧,我倒要看看这朱家集到底隐藏着何方神圣。”

    见他瞬间就遁入了镇内小巷,诸葛青天却没有立刻追上去,只是皱眉看着街道,似乎颇为顾忌。然而还不待他犹豫片刻小巷便传来一声惨叫,这声音凄厉得很,他顿时心中就是一惊,赶紧飘了过去,当即大喝一声:“娘子莫怕,我定会护你周全!”

    然后,他就看见了某位杀手用脚把巡逻捕快踩在墙上,自己把玩着匕首寻思从哪下手的行凶现场。随意瞥了他一眼,千仞也没在意有人围观,只是用匕首指着这人鼻尖,冷冷逼问道:“说,这里为何进行鬼神献祭?所祭鬼神又是谁?若有一句我不满意,就先剥了你的皮。”

    调查?取证?抱歉,那是正道侠士的调查手法,抓住对手挨个严刑逼供才是魔修们最擅长的手段,而千仞,偏巧就是个非常纯正的魔修,不止无所谓江湖道义还对逼供技巧极为熟练。

    于是,默默看着被他吓得腿肚子直哆嗦的捕快,诸葛青天扶了扶脖子上的瓜,瞬间安心下来,嗯,或许比起他凶悍的娘子,这里的乡民更需要被保护……

    然而他似乎没有考虑自己一袭红衣脖子上又顶个瓜的形象有多么骇人,千仞虽凶残好歹也是个人样,不认识魔修的捕快勉强还能保持神志,结果视野里突然又冒出了个诸葛青天,顿时就稳不住了失声叫道:“瓜……瓜……瓜成精了啊!”

    “……”

    白眼一翻就吓晕了过去,千仞终于确认了一个可怕的现实——他和这个鬼八字相冲,绝对的!

    作者有话要说:  诸葛青天:我和娘子的亲密度正在飞速提升,他还送了我一个绿油油的瓜。

    千仞(冷漠):我感觉自己和他活在两个世界。

    无辜的种瓜老农:哪个天杀的贼偷了我家的瓜!

    第五章

    好不容易逮住了个单出夜行的捕快居然就这么被吓晕了,千仞试着感知了城内气息,发现家家门窗紧闭也无一户亮灯,这样安静委实不寻常,不由皱眉道:“你们这里晚上只有一个捕快巡逻?”

    “有一个就不错了,这里每家每户都互相认识,谁家丢了什么第二天全城都能知道,查都不用查。而且大家都差不多穷,本来也没什么可偷的。”

    比起他诸葛青天的语气倒是挺高兴,然而这人庆幸证人昏迷之余完全没注意千仞话语里的陷阱,一个不留意便暴露了自己出身朱家集的事实。

    听到他这话千仞眼神不动声色地瞥过去,也没有戳破,只趁着他没发现继续套话:“既然这里如此闭塞,路口怎会有家客栈?”

    “哦,那是个外地商人买的地,他想要把山里的果子运出去卖就开了家客栈,还把妻儿都接了来。”

    毕竟是前朝做过贡品的野果,若要当作噱头卖给外地人倒也说得过去,只是千仞来之前在其它城镇分明没听说过有人贩卖这些果子。

    他听诸葛青天语气很自然不像说谎,想着便觉这客栈有些不对劲,果断道:“把西瓜遮住,我们去客栈看看。”

    捕快的表现已经清楚证明诸葛青天如今的形象有多夜惊路人,他虽不愿再和朱家集的人打交道奈何千仞完全没有走人的意思,唯有掏出过去准备的红盖头给自己盖上,跟着他走向了客栈。

    说来也是奇怪,在诸葛青天的记忆里朱家集的店铺确实很早就会关门了,但这家客栈一直都是开到深夜的,如今整条街上居然连个打更的都没有,倒是比他印象中要萧条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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