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有的没的,咱们一个都不会死的。”孟博良扬着头,龇牙咧嘴的说道,他们都是京中的贵公子,这种皮肉苦还真没怎么吃过。
孟霍然转头看向一动不动的陌篱,担心道:“陌篱,你还好吧。”
陌篱好半天才长出一口气,轻微的摇摇头道:“没死。”
“咱们家里肯定出事儿了,不然也不会任由咱们在这里。”黑暗里也不知道谁说了这么一句,大家都不说话了。
他们都是当初皇上选出来的心腹,皇上在的时候他们出入宫廷参政议政,可皇上一不在了,成王败寇,自然会被连累,尤其还是让他们承担皇上驾崩的后果,屈打成招相信除了他们几个还在坚持外,有些人指不定已经扛不住按照丞相策划的那样做了。
“还不如就把咱们推出去午门斩首,省得受这个罪。”庄晋元恼道。
“丞相不会将我们那么快推出去……”孟霍然想到在京郊的父母姐妹妻子,将眼底的潮意褪去,“他想要窃取陈国江山,就必须安抚所有的百姓,再除去不识时务的某些皇族,这样他想坐的位置才能坐的稳。”
“那样牺牲就太大了。”孟博良说道。
“所以他必须将所有的矛头都放在别人身上,他才能有机会……”孟霍然又道:“所以皇上必须不能是猝死的,而是被人害死的。”
陌篱有气无力的说道:“凶手只能是广郡王。”
陈国天下三分,如果丞相占大的话,皇上一死,广郡王就成了丞相的眼中钉。
“那老家伙不想自己坐位置?”庄晋元嗤笑道。
“他想,只是时机不对,如果我没猜错……”陌篱喘息了一下道:“良亲王已经在回京的路上。”
“借由良亲王的手,做掉所有皇族,啧啧,然后再将良亲王废掉……”孟霍然看着陌篱心底直发寒。
“我们这些世家他是不会放在眼里的,等良亲王入京,我们都得死,还要背着与广郡王密谋的恶心罪名。”庄晋元咧嘴道:“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也不知道珅世子如何了?”有人小声的问道。
陌篱没说话,可他知道,李见珅就算有危险这会儿也不会死,至少宝亲王那里,丞相还不敢有所怠慢,可也不会让他活的太久。
过道上的声音越来越小,惨叫声慢慢平息,只剩下因为疼痛而传来的呻/吟,火光一点点的熄灭,无声的传达着白天即将过去,夜晚即将来临。
天牢内,伤了一天的少年们聚集在一起取暖,再也没力气交谈。
突然,陌篱睁开了眼睛直愣愣的盯着牢房门外。
“哎呀呀呀,不过这么久没见,少主可实在太惨了。”
黑暗中实在看不清来者的容貌,只觉着一片黑影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在牢房口,而后只能听见牢门的锁链被人斩断的声音。
少年们惊醒忍不住抬头去看。
那黑影准确无误的走到陌篱跟前,一股子奇妙的香气飘散开来。
“能走么?”那人问道。
陌篱见到此人是在意料之内又在意料之外。
“许久不见了,兰总管。”
兰总管似乎还是穿着上次离去时所穿的衣衫,仿佛这么长时间的别离就如同隔了一天,他嫌弃的避开地上的污渍,伸出手来。
陌篱毫不犹豫的扶着他,勉强站了起来。
“看来伤的很重,若是哪里打坏了,只可怜了小郡主。”兰总管不怀好意的笑道。
陌篱原本还面无表情,这会儿听到这话,耳朵迅速的红了,甚至恼怒道:“闭嘴!”
兰总管挑眉,带着陌篱从牢房里走了出来,而后在门口停下脚步往牢房里看道:“你们不想走么?”
其余人这才像打破迷雾,一个个互相搀扶站了起来,真恨不得长出八条腿逃离这个鬼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兰大人出现~
☆、第180章
冷到令人发抖,周围似乎有无数的眼睛在看着自己,每一个人都张着嘴,哪怕没有声音,她也知道他们在说着什么,腹部痛楚的几乎没法呼吸,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七窍里流出来,一阵阵眩晕让她无法支撑自己,只能贴在冰冷的地面。
突然!她本以为认命的就要放弃,却突然站在了人群里,原先那个被灌了□□的人居然变成了陌篱,陌篱痛到扭曲的表情,以及全身的鲜血满溢,让她的心感到剧烈的疼痛。
“不!!!”
忍受不了的痛楚化为尖叫,相思坐在床上分不清梦境与现实,鼻子似乎还能闻见浓烈的血腥,汗水也顺着脸颊落在手背上。
“姑娘?”
“没事,你睡吧!”相思不想让石榴进内室看见她此时狼狈的样子。
原先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坦然的面对上辈子的死亡,却没想到自己的死亡她可以接受,可完全无法接受陌篱的逝去。
抬头看向窗外的月色,相思知道自己已经等不下去了。她以为她能坚持,她以为她可以坦然的面对令她心揪的未来,她以为她早就看淡了生死,左右不过随他而去。可不过一个噩梦便将她打回原形,让她很清楚的知道,她无法面对陌篱可能的逝去。
她远没有她自己想象的淡然与豁达。
只是皇宫森严,丞相又势大,她不可能让四季山庄的人陪着她一起送死,一种无力又心碎的滋味缠绕在心头,她似乎在这一刻体会到上辈子陌篱的感受,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即将离去,自己却无能为力。
一滴滴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出事的时候她没有哭,离开郡主府的时候她也没有哭,这一路走来她最看不上眼泪,可是这会儿她已经克制不住自己了。
“又怎么了?谁惹你不开心了?”
清冷的气息带着一丝血气,从后头将相思轻轻的环住。
相思一惊,想要转头去看,却被人用手心蒙住了眼睛,那手心不似以往的干燥温暖,反倒冰冷湿润。
眼泪再次涌了出来,哪怕被捂住了眼睛,泪水也止不住的往下淌,相思身后的人叹了口气,拥着她叹道:“让你久等了。”
“你……你不是死了吧。”相思脑袋一片混乱,她只想着自己能死后重生,指不定人死了也能成鬼,否则皇宫内的天牢看守那么森严,他又是如何可以逃出生天。
“如果我说我死了,你怕不怕?”陌篱贴在她耳边说道。
“不怕!你若是死了就带我一起走!”说着话竟然是哭得有些崩溃了。
陌篱慢慢放下捂住相思眼睛的手,无奈的苦笑道:“若是真的死了,又怎么舍得带你走。”
后背贴上来的肌肤带着几分热气,让相思终于停止了胡思乱想,她转过身扑在陌篱怀中,实在忍不住的痛哭起来。她就好似一只装满水的坛子,平日里外表不显,可一旦打破一个洞,所有的情绪便就宣泄而出,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
相思哭到后面也不知为什么要哭,上辈子与这辈子的画面交织在一起,所有的委屈几乎压得她喘不上气,那种无力的没有安全感的日子将她上辈子变成了刺猬,将她这辈子硬生生的压抑成不敢相信任何人,不敢表露任何情绪的性子。说到底,只不过是因为她在陌篱未出现之前一直只有一个人而已。
她信任陌篱,她爱着这个少年,她只有在他的面前敢于表露一切,这世界上也唯有他让她全身心的放下戒备,她不敢想象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陌篱,她会如何?无论她是全身是刺或是内敛无情,她都要背负着这些盔甲一直到死。
陌篱在,她才有家。
陌篱红着眼,身上的伤痛似乎在看见相思之后都麻木了,他紧紧抱着他家的女人,无言的安慰着,他很清楚的明白相思对他的意义亦如自己对相思的意义,他们都是没有家的人,而遇见了对方才有了家,才有了心可以安放之所。
“你怎么这么蠢,到现在才出来!”相思搂住陌篱的脖子趴在他肩头撒娇的说道,脑袋里如同全是浆糊,可是她全然不在意,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陌篱搂着姑娘的腰,宠溺的拍着她的背道:“可不是么?若不是那么蠢怎么会被人抓住。”
相思眼泪又掉下来了,她将眼睛压在他的肩头,也不管会不会弄湿人家的衣服:“我在外头担惊受怕好多天,我老梦见你不见了,或是死了。”
“你放心,哪怕我变成鬼也不会走,一直缠着你。”陌篱轻笑,歪头贴在相思的头上。
“外头好多丞相的狗腿子,我们住的宅院还遇见了大火,之后又被那些个什么礼亲王的旧部关在一套宅院里,如果没有你给我的那么药,我也没法脱身。”相思长出一口气,以往不敢说的,终于说出口道:“陌篱,我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