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倒不是芙蕖对自己有信心,而是因为这段时日以来,对太皇太后的性子摸得实在是太清楚了,太皇太后从来都不会去找赵晋延的茬,她只会来找她的茬。
只是不知道,这一回,又是为了什么事情。
芙蕖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或许只是为了问问婚礼的事情吧!
芙蕖倒愿意往好的方面去想。
到了太皇太后的宫中,太皇太后依然是卧病在床,而皇太后则是坐在太皇太后的身侧,皇太后瞧见芙蕖与赵晋延进来,在二人行过礼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免了礼,便让出了太皇太后身边的位置,自己走出了寝宫。
芙蕖与赵晋延见此,倒也不知道该如何与皇太后交流,索性便没有说话。
太皇太后只微微眯着眼睛瞧着眼睛的情景,瞧见芙蕖与赵晋延二人这副样子,眉头微微动了一下,但也没有说话,直到二人走到了她的床边时,太皇太后才语气淡淡问了一句:“去参加婚礼了?”
芙蕖与赵晋延二人对视了一眼,赵晋延先开口回答了:“是。”
太皇太后的目光却并未落在赵晋延的身上,而是落在了芙蕖的身上,又是开口问了一句:“新娘子瞧着可是喜欢。”
芙蕖眉头微微蹙了一下,但很快笑着回答道:“自是极好,皇祖母不是也已经瞧过了吗?”
“是啊,可不是瞧过了吗?”
太皇太后嘴角微微冷笑了一下,目光落在芙蕖的身上,开口轻声叹气:“你兄长这一眨眼,也是娶了妻了。哀家还记得,小的时候,你兄长才刚到哀家的腰间,却牵着才刚刚会走路的人到宫里来看哀家的情形……”
太皇太后这话,听着仿佛是在回忆,但芙蕖却又觉得,似乎并不像是在回忆。
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又听得太皇太后开口道:“如今,一眨眼的功夫,你嫁进了宫里,你兄长也是娶了亲,也是个大人了。”
“是。”
芙蕖左右思索这话,倒并未发现有什么问题,也是应了。
而太皇太后在这个时候,却是突然说了一句:“你这嫁进宫里,也有半年多了吧!”
“是。”
细细算来,的确是快了,如今都快过年了。夏越朗的婚礼,本就是放在年前,也是晋阳大长公主所说的既然嫁出去一个女儿,自是要娶个媳妇过来填补,免得这年公主府里过得不爽快。
芙蕖当时还笑晋阳大长公主这主意倒是不错。
不过,太皇太后说起这个,当然不可能是要对芙蕖感叹快要过年的事情。
芙蕖心中下意识便起了几分提防。
而又听得太皇太后笑着开口道:“哀家记得,就在几个月前,皇上还与哀家在说,定会让哀家抱上曾孙,可是如今皇后嫁进宫里,都快半年多了,怎么还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
芙蕖面上的神色淡了一些,并没有回答。
但芙蕖不回答,并不意味着太皇太后便打算住嘴,她只是将目光看向了赵晋延,又开口道:“先时皇上既是表现的钟情于皇后,朝臣们自是不好相逼,所以也应允下只要皇后生下嫡子,便不逼着皇上您纳妃。”
“虽说当时未曾约定好期限,可哀家倒也不能够坐视不理,这都大半年过去了,皇后肚子里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总不能是以为没有约好期限,便可以一直任由你们这般拖延下去吧!”
“皇祖母多虑了,这子女之事,本就随缘,更何况民间三五年生子,也比比皆是。如今皇后才嫁入皇家半年,而宫中事务又是向来繁忙,朕这些日子以来,前朝事务也多繁忙,皇后自是不可能这么快便有音讯。”
“三五年产子,民间确实是有,但哀家听到的更多还是嫁入夫家只需两三月便能有音讯之人,何况,哀家曾经听说过一种说法,也是唯恐是真的。”
太皇太后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而赵晋延的面色显然也十分的不豫。他没有说话,只冷眼看着太皇太后,只看着等着她究竟会说出个什么来。
“听说,血缘太近的夫妻,往往子嗣上会十分艰难,便是侥幸能得一二子,据说也多是体弱。”
太皇太后说这话的声音并不重,但却是重重的敲击在了芙蕖的心头,芙蕖的面色也有几分苍白。
赵晋延在这个时候,却是握住了芙蕖的手,捏了捏她,示意她回神,而后目光又是看向太皇太后,语气带着几分冷厉开口:“皇祖母这说法,是打哪里听来的,朕如何从来不知这种事情。”
“本也是民间之说,哀家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只是有听民间传言,西北那边有几个村子,一直保持着不与外族人通婚的习俗,而且多为家中亲兄妹、表兄妹、堂兄妹结亲,久而久之,那几个村子出现了个怪状,不是子嗣艰难,后代难继,便是生下婴孩体弱难以养活,便是侥幸能养活,多为傻子亦或者缺胳膊少腿……”
太皇太后的声音越来越轻,幽幽的,仿佛是带了一股说不上来的恐怖意味。
而芙蕖的身子也猛然一颤。
赵晋延感觉得到芙蕖的恐惧,他目光凌厉的看向了太皇太后,冷声开口:“朕倒是不知道,皇祖母竟然会对民间之事这般了解,这事儿连朕都从来没听说过。更何况,朕与芙蕖,岂能与凡夫俗子一般,倘若朕没有记错,皇太后与先皇也是表兄妹,大哥若非意外,身体向来康健,而且聪颖才识,更是在诸多皇子之上。再往上而议,本朝皇后与皇上乃表兄妹之事,更是比比皆是,却从未见过出现过任何像皇祖母所言的事情。只怕皇祖母是危言耸听吧!”
“皇祖母若真有这份闲情逸致,倒不如先把自己的病养好了再说,朕与芙蕖便先告退了!”
说罢此言,赵晋延还真是半分颜面都不留,直接带着芙蕖离开。
☆、一百三十四、亲近
赵晋延带着芙蕖径直走到了寝宫门外时,明显感觉被他牵着手走在后边的芙蕖脚步似乎慢了许多。
赵晋延转头看向了芙蕖,只瞧见芙蕖低着的脑袋。
他愣了一下,倒是立刻明白了过来,只怕芙蕖是对太皇太后的话上心了。
他刚想要冲着芙蕖说些什么,只是看到站在门口守候在两旁的宫人之时,并没有说话,直接用力握住了芙蕖的手,把芙蕖带着走出了太皇太后的寝宫,一直带到了宫外之时,方才停下脚步,语气有些无奈的开口道:“你这是怎么了?”
芙蕖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
赵晋延瞧着芙蕖这般,心中又是一阵叹息。
他只牵着芙蕖的手,坐上了銮驾,一坐上銮驾上,又将车里放着的手炉直接塞进了芙蕖的手中。
芙蕖冰冷的手刚刚触及到这温暖的手炉,愣了一下,抬起头看向了赵晋延,而赵晋延则是有些无奈的拍了拍芙蕖的脑袋,开口轻声道:“自己的手冰冷冰冷的,若非我牵着你,只怕冻伤了都不知晓。”
芙蕖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将手贴着手炉,心中却有几分麻木,不得不说,太皇太后方才那番话,对芙蕖的确是有很大的影响。若是平日里,太皇太后说出这番话来,芙蕖当然不会偏听偏信,可……偏偏这番话说的太是时候了。
这些时日以来,芙蕖虽然表面上瞧着并没有什么异样,可心底里到底还是在意自己肚子的动静。
尤其是赵晋延先时不纳妃,朝臣们在朝上所说下的承诺。偏偏她的肚子却一直没有压力,旁人虽然没有对她说出来,可芙蕖若是哪日胃口稍稍差些,伺候的宫人们面上异样的神色还是能够瞧得出来,其实他们只是表面上装作不在意罢了。
便是连对这类事情向来都不怎么上心的晋阳大长公主,进宫时,其实也有多次问起过芙蕖。
在这样的情况下,其实芙蕖若说不在意,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可……偏偏这怀孕的事情,还真得看老天注定,她与赵晋延二人日常之时,其实算是比较“勤奋”的夫妻,赵晋延更是不管多忙,也是夜夜宿在她的凤栖宫里,偏偏她的肚子就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就在这个月,月事也是推迟了几日,芙蕖原本以为自己要怀上了,当然为了稳妥起见,她也想再等些时日再让太医来瞧,可是没有想到,癸水最终还是如期而至,芙蕖心中有多大的希望,其实便忍不住会有多大的失望。
京中也有不少与她差不多前后成亲的女子,有些甚至比她还要晚上几个月,可大多芙蕖都有听说她们的喜事,而她这张最受外人关注的肚皮,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偏生这个时候,太皇太后还有理有据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便是之后赵晋延有力的反驳了回去,可芙蕖的心中……到底还是忍不住要开始怀疑真假。
这般想着,芙蕖也忍不住看着赵晋延问出了口:“你说……太皇太后所言,是不是真的,我们是不是还是去查证一下,万一是真的呢……”
“是真的又该如何?”
赵晋延闻言,立刻冷了脸色,目光看向了芙蕖。
芙蕖被这么一反问,倒是忍不住有了一些讷讷,是啊,是真的怎么样?若是她与赵晋延无法生孩子,而赵晋延与其他人可以生孩子,难不成她要将赵晋延推给别的女人。芙蕖自问自己做不到这么贤惠大方。或许在很早之前,她还能够这般做,但赵晋延早已经将她宠坏了,她也一直觉得,赵晋延是她一个人的,她也不容许其他女人来染指。
“可是……万一是真的怎么办?”
芙蕖忍不住红了眼框,倘若是真的,她和赵晋延在一起,真的不能够生孩子,即使生了孩子,孩子也不是正常的孩子,那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