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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差的一届魔教教主 作者:七六二

    孙擎风迅速把瓦片盖上,做贼心虚似的逃了,跑到对面屋顶上蹲着,像一只湿淋淋的野猫,蓬松的毛都塌下来,看着狼狈又孤独。

    金麟儿用眼神询问陈云卿: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陈云卿皱起眉头,露出一副苦相:要命了!你可别再靠近我。

    金麟儿思虑起来。

    昨日,傅筱同他洗刷桌椅时,本打算说些什么,被他发问打断,后来就被气走了,什么都没说。到了夜里喝酒时,他们三个人都手抖得跟筛糠似的,只自己实心眼,把酒一口闷掉。

    难道,那酒有问题?

    金麟儿明白过来,傅青芷被缉妖司重创,负伤遁逃,必定会来找执印人。毕竟傅筱时日无多,她不得不冒险行事——昨夜喝的酒,是傅筱同陈云卿在集市上买来的,傅筱能感应到傅青芷,可能发现酒被动过手脚,只是不晓得她有什么打算,于是将计就计,演一场戏,大家装作决裂分开,引蛇出洞。

    金麟儿想通此节,终于松了口气,玩心高涨,抱住陈云卿,扯着嗓子干嚎:“我的命好苦呀!”

    陈云卿浑身僵硬,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太过了,收一点儿。”

    金麟儿抱着陈云卿不放,听见对面那座房子外,传来噼里啪啦的瓦片碎裂声。

    他心里乐得不行,面上险些绷不住,把脸埋在陈云卿胸口,大声地哭喊:“姓孙的只知道打我,在一起那么久,只和我睡过一次!”这话当然不是说给陈云卿听的。

    傅筱看金麟儿同陈云卿搂得那么紧,只觉一股无名妒火猛地往天灵盖上钻,用力把金麟儿扒开,怒道:“抢兄弟的男人,你算什么兄弟?”

    金麟儿不能输掉气势,两眼一瞪,气壮山河地回吼一声:“你这个泼妇!”

    ·

    两人吵着好玩,把房间里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反正不是自己家的。

    暴雨在窗上扑腾,噼里啪啦,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金麟儿:“你说你喜欢云卿大哥,可你除了花他的钱、不给他好脸色看、揪他耳朵,你还为他做过什么?他为你丢了官职、离开父母、四海漂泊,任你呼来喝去只为讨你欢心,可你连给他看真面目的勇气都没有!”

    傅筱忽然语噎,眼睛被雨水淋湿了。

    他抹了把眼睛,道:“我已没几年可活。陈云卿,我不祸害你。况且,他说的对,我相貌丑陋,你纵然曾经喜欢过我,可若看到我的真容,必定会被吓跑。”

    “行,我成全你们,你们等着。”

    傅筱抢走金麟儿腰间的乾坤囊,又在陈云卿的包袱里翻找出写字用的宣纸和笔,把挡在身前的陈云卿撞开,跑到门口屋檐下的空地上。

    他把血倒进碗里,又跑回房,用毛笔从门框上沾了孙擎风砸门时留下的血,抬起金麟儿的手,掰起他的一根手指塞进他嘴里,道:“咬一下。”

    “做什么?”金麟儿一口下去,咬破指尖。

    傅筱沾了金麟儿的指尖血,终于跑回院子里,跪在地上,先用沾血的毛笔在纸上写出金、孙两人的名姓,再让笔尖饱饮碗中血,在纸上画出一行符文。

    “人心易变,唯有阿姊,一直真心护着我。”

    傅筱说这一句话,声音很大,既是有心让傅青芷听见,又是真心这样认为的。

    他取出丹朱送给傅青芷、傅青芷转而送给自己的女娲石,把石头放在符纸上,双手掐起指诀。

    陈云卿、金麟儿走上前,站在傅筱身后。

    孙擎风亦从房顶跳下,浑身湿透,站在傅筱身前,脚边淌出一个小水洼。

    金麟儿抬手想给孙擎风擦擦脸,举到半空才想起还在戏里,不尴不尬地挠挠头,忍住想去抓他的手的渴望,问:“云卿大哥,他在施展法术?”

    孙擎风冷哼一声,不屑道:“蠢东西,是咒术。”

    “你闭嘴!”金麟儿心下只觉刺激,面上佯怒,“只有我大哥才能叫我作蠢东西。你不仅不愿信我,连一句解释都不肯听,我不要你做我大哥了。”

    孙擎风虽知是做戏,心里仍有些不好受,问:“你说什么?”

    金麟儿生怕玩砸了,迟疑道:“我、我,我……讨厌你?”

    孙擎风没忍住笑了一声,挂在眼睫上的水珠顺着鼻梁落下来。

    傅筱施完咒,把符纸塞进装血的碗里搅弄:“《金相神功》是我从一只远古金雁妖手上偷去走的《遵生手札》中所载,原本,我想自己练,但是那法术妖邪血腥,阿姊不让我练。”

    他把碗递到孙擎风面前,道:“《手札》中有个忘情血咒,饮下以后,会忘了你的心上人。”

    孙擎风漠然道:“我没有心上人。”

    傅筱嗤笑:“人该跟人在一起,而不是与你我这样,非妖、非人,又非鬼的东西厮混。”

    金麟儿心里没底,冲上前抢夺孙擎风手里的符咒。

    可孙擎风动作太快,把血水和符纸一饮而尽。

    碗落在地上,摔成齑粉。

    午后暴雨初歇,天地间一片狼藉。

    红枫林碎叶一地,红得像一滩滩冷却的血。江河泥沙滚滚,泥地上满是残花落叶,田间枯败的秸秆东倒西歪。水珠无力地从枝头滑落,滴在小水洼里,溅起稀疏零星的小水点。

    一年的欣欣向荣,从此开始转为颓败。

    傅筱是最先离开的。

    他说要回昆仑坛城,什么行李都没带,只从金麟儿手上,拿走了两张青铜鬼面,说这东西是自己买的,不能便宜别人。

    实际上,他自知时日无多,故而从未给过陈云卿任何承诺。回首近三百年时光,他不是被同族欺侮,就是独自躲在山中修行,今生做过的最有趣、最值得回忆的事情,只是偶尔假扮成鬼面公子,不露脸地行侠仗义,方能得他人一声称赞。

    世人不会记得他,陈云卿心里的爱意,亦会随着光阴流逝而消退。傅筱想:如果我死了,化成灰,能够证明我来这世上走过一遭的,只有这青铜鬼面。

    一场假戏,傅筱做着做着,恍惚间难分真假。

    他剩下的日子真的不多了,同陈云卿的每一次别离,都可能是最后一次。

    他缓步走入水气氤氲的山中,消失在云雾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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