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隔壁门打了开来,叶如蒙一惊,连忙站好,一抬头,兔子般红通通的眼睛便对上了他的眼,她一怔,竟忘了行礼。
这人,正是容世子。今日的祝融穿着一袭墨色长袍,幽深蓝的如意纹腰带系出窄腰,更显身形颀长,俊美无双。二人面对面站着,叶如蒙的身高却只及他肩膀,顿时便感觉到了一股压迫的气势,吓得她往后退了两步。
“你,进来。”他开口,仍是面无表情。
她一动不动,有种小时候她爹拿了戒尺在书房里等着,唤她进去的感觉。
见她不进来,他唇张了张,并无开口说话,只是转身走入屋内。
叶如蒙咽了咽口水,脑中一片混乱,手指紧紧扯着臂上绕着的披帛,手心都出了汗。终于,她的脚尖忍不住转了个弯,悄悄扭过了身子,想偷偷溜回去。可是刚抬起脚,他便快步走了出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叶如蒙心惊胆战地看着他,如同见了大老虎的小白兔般,却见他左手抓着一个纸袋子,右手提着一盏……孔雀展屏琉璃花灯,这正是前世这一日,叶如瑶提的那一盏。
“给。”他双手往前递了递,动作有着几分令人难以察觉的僵涩。
叶如蒙顿了顿,颤着伸出了手。祝融将袋子放到她掌心中,她连忙抓稳了,一下子,便有一股香甜的栗子味迎面扑来。紧接着,他便将琉璃花灯的提掍放到她手心上,棍头微微有些暖,似带着他的体温。
见她拿稳了,他这才收回手,然后,从她身边离开。
叶如蒙呆若木鸡,突然回过神来!这栗子,一定有毒!花灯,说不定里面也燃有掺了毒物的熏香,会使人慢性中毒的那种!
叶如蒙回头,见他的背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顿时如临大赦,忙将手上的东西放回他那间屋内,又赶紧跑回屋去。
一进屋,立马冲到面盆前洗手,有毒有毒!哦不对,刚刚容世子也是赤手这么拿着的,那应该……没毒?也许!他先服了解药呢?
“蒙蒙,怎么了?”李氏吃了一惊,见女儿匆匆闯入,神情慌乱,忙过来关切问道,“你手怎么了?”
“没有,刚刚,弄脏了。”叶如蒙对着面盆轻轻甩了甩水,拿挂在雕花盆架上的干布擦了擦手。
这边,祝融下了楼梯,心跳仍有些快,若稍微注意下,便能发现他耳朵尖儿都有些红红的,手心也出了不少汗。
她应该会喜欢吧?女孩子似乎都喜欢这些漂亮的花灯。就在此时,他一拐角,竟遇上了正欲上楼的叶长风,他微微一怔。
叶长风也面有诧异,连忙行了一礼,“见过容世子。”心中却思忖,奇怪,容世子怎么会在这儿?
祝融微微垂眸,若是平日,他只需轻轻“嗯”一声便可离开,但不知怎地,他竟抬手对他作了一揖,恭声唤了一句,“叶伯父。”
叶长风当场愣住了,连着他身后的陆清徐也是目瞪口呆。
可是紧接着,祝融的眸色便沉了下去。今日叶长风穿着一身宝蓝色直裰,腰间挂着的月白色香囊倒有些显眼,上面还绣着青竹。若他没记错,这个不应该是他的吗?可是,昨日那个小丫头却没有送给他。
叶长风背后顿时出了微汗,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腰间,容世子突然瞪着他的香囊做什么?
祝融没说话,从他身旁走开,大步流星踏出门外。叶长风和陆清徐二人面面相觑。
“叶弟,这容世子……”陆清徐皱眉,“他认识你?”
“这个……”叶长风想了想,“他当认识我,可是……也是第一次唤我。”以前他任太子少傅的时候还教过他,虽然他当时才四岁,却比六岁的太子还要聪颖。后来他请辞后入了翰林院,这十几年来二人就打过几次照面。而且刚刚,前一刻他态度明明温润着,下一刻怎么就突然变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下一章,男主和女主第二次亲密接触
☆、祝融的触碰
二人上楼入了芍药间后,陆清徐与林氏寒暄了几句,便开始与叶长风谈天说地,直说得眉飞色舞,反倒衬得对面的林氏和叶如蒙有些拘谨。
林氏一直低垂着头,偶尔浅浅抿一口茶。叶如蒙也如大家闺秀般端坐着,时不时吃一口糕点。
叶长风和陆清徐二人相谈甚欢,陆清徐朗笑后道:“我看你这几年倒愈发清闲了。”
叶长风摇头浅笑,“若再清闲下去,只怕离告老还乡不远了。”
二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叶如蒙知道,她爹以前当过从二品的太子少傅,当时整个叶国公府,只有她爷爷的爵位在他之上。可是后来,他爹离开叶国公府后便自觉请辞了。
也是,先前因着正妻十年无所出,时不时有一些腐朽守旧的老巨弹劾他不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作为不孝之人,如何能教导太子?后来老皇上力排众议让他当上太子少傅,可是没过多久,她爹便与叶国公府断了关系,直接坐证了自己不孝之罪。当时若不主动请辞,只怕第二日弹劾的奏折都要推成小山高了。
她爹请辞了少傅之位后,做了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她爹似乎也做得不错,一做便是十年。可是后来不知为何给降了职,降到正七品的编修。这份官职倒是清闲了一些,不如先前忙碌了,可是做了不到两年,又被降成从七品的检讨,这日子就更清闲了,不当值的时候经常呆在家里浇浇花修修草。
虽然陪她们母女的时间多了,可是叶如蒙却觉得以她爹的才能去做这些校对和整理,实在是太屈才了。不过她爹来之安之,一直说塞翁失马。如今她爹这翰林院检讨也做了有两年了,千万别再降了,再降下去估计都得移出翰林院了。
叶如蒙托着腮看着叶长风和陆清徐二人谈笑风生,一脸天真。
林氏见这二人谈得欢,时不时为他们添茶倒水。只是这一会儿,她刚站起来执起如意纹白瓷方形茶壶,便觉得头一阵眩晕,手一松,茶壶“呯”的一声掉在桌上,溅了一些茶水出来。
“娘!”叶如蒙忙扶住她。
叶长风也连忙起身跑过来,从她身侧轻轻拥住了她,“这是怎么了?”
林氏定了定神,素手扶上了太阳穴,轻轻揉了揉,“没有,就是觉得头有点晕。”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冲陆清徐笑了笑,“让陆大哥见笑了。”
陆清徐捋了捋下巴的一小撮山羊胡,道:“我看弟妹不像气血亏损,若不介意,帮弟妹把下脉可好?”陆清徐除了擅长书画,还爱好岐黄之术,叶长风夫妻俩是知道的。
林氏看了一眼叶长风,见他无异议,便点了点头,“那便有劳了。”
叶如蒙崇拜道:“陆伯伯真利害,还懂医!”
陆清徐朗声笑道:“不过略懂一二罢了。”说着便从袖中掏出了一个腕枕来。
叶长风失笑道:“你这随身带着腕枕,怎好意思说是略懂?我看当是精通了。”
“不敢当,”陆清徐显然也是有些自信的,“年轻时喜欢,只是一直没时间深入,这几年闲下来,倒是鼓捣出一些心得来。”他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氏会意,伸出皓腕轻置于腕枕上,又掏出怀中的帕子轻轻覆上。
陆清徐探出三指,好一阵沉吟,皱了皱眉,沉默后却是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叶长风一家三口莫名其妙。
“陆兄?”叶长风有些按捺不住,事关他娘子,他总是分外上心的。
陆清徐却是笑着收回了手,又连连笑着摇头。
“陆兄,内子究竟是怎么了?”叶长风剑眉微皱。
陆清徐哈哈大笑,“叶弟宝刀未老!”
叶长风一怔,面色狂喜,“陆兄的意思是……”
“恭喜恭喜!”陆清徐笑脸相对,行了个拱手礼。
叶长风顿时喜上眉梢,如同春风拂面,却又有些犹疑不诀,“陆兄你可确定了?”
陆清徐一听不高兴了,“如此浅显,我怎会把错!若有错,以后你当兄来我做弟!脉象不会有错,身子两月有余了!”
林氏心中自然也是又惊又喜,却又忍不住红了脸,将脸依在叶长风怀中。
叶如蒙初时心中也是欣喜的,可是紧接着,神情又有些哀伤了起来,她娘已经怀了身子,可是在前世却殒了命,一尸两命,带着她未出生的弟弟或是妹妹。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两月有余!两月有余!这四个字,如同一道旱天雷在她头顶上惊起!她忍不住站了起来,脸色极其惨白。
“蒙蒙?”林氏唤道。
叶如蒙难以置信地对着她爹娘摇了摇头,突然夺门而出!
她狂奔在喧嚣的大街上,直跑出了好远好远,周遭一片寂静,她上气不接下气,这才停了下来。停下来后,她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前世,她爹死后她们母女二人都晕死了过去。她记得,她们被人送回家后有大夫过来给她们二人把脉的,若说她娘有两个多月的身子,当时怎么可能把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