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懂得退让一步,玉玺即便落地,也未必会毁掉。”
“你若是刀下能留一点余地,玉玺也不会被你一刀劈碎。”
“大哥,是你自己毁掉了玉玺。”
“你这种狠绝无情嗜血好杀的性子,根本不配君临天下。”
番外1
慕容之恪十三岁初次领兵,征伐西赵。
一万骑兵突袭西赵营地,西赵军大乱,五万人互相惊扰,弃甲而遁,慕容之恪乘胜追击,西赵大将龙涛迦无处可逃,被迫投江自尽,五万兵马全军覆没。
占领瑕城后的慕容之恪,如日初升,西赵无人再敢应战。
三个月后,西赵第一名将赵黎被俘,西赵十万降卒尽数被杀,西赵覆灭。
燕亦尽取西赵领地,掌控整个西部。
班师回都,已是春节过后。
慕容弋翰亲自迎于城外。
十四岁的慕容之恪一举成为天下最为耀眼的少年名将。
同年,江慎言五岁,初上白鹿山。
山顶积雪的苍松下,檀轻尘孤单一人,白衣端坐,膝上横着大圣遗音琴,静静思念亡母。
次日,江慎言行拜师礼,礼毕,一身着黑貂的华贵少年走近,微笑着拉起江慎言的手:“我叫檀轻尘,大你八岁,是你的师兄。”
江慎言挣脱开手,漂亮的小脸上尽是严肃,抱拳正色道:“檀师兄!”
慕容之恪刚回西州不久,傅丹鹤病故。
这天慕容之恪正在宫中花园内弯弓射雀练准头,慕容弋翰携着四皇子慕容之悯踏雪而来。
慕容之恪与慕容之悯虽为兄弟,但极少见面往来。
一则因为慕容之恪自小就在军中历练,二则大妃拓拔颜极为鄙视宁国血统,傅丹鹤也不让慕容之悯往外跑,只把他拘在宫中读书写字。
所以慕容之恪视若未见,抽出羽箭,搭上弓弦,只道:“父皇看我这一箭!”
正说着,天空飞过一双大鸟,正是西州的猛禽食火雕。
慕容之恪弯弓,箭去恰如流星闪电,一箭洞穿一鸟的头颈,激射而过,余力未衰,直透第二头雕的肚腹。
一箭双雕,从空中直坠落地。
慕容弋翰赞道:“好!”
走近前,将慕容之悯的手放到他的手掌中:“之悯的母亲不在了,以后跟你们一起住,你母亲也已答应。你是哥哥,要好好待他。”
慕容之恪掌心覆有薄茧,却因练刀,触感敏锐之极,只觉得掌中的这只小手柔嫩而冰冷,因紧张微微颤抖,像蝴蝶扑簌着翅膀,一颗心顿时柔和温软。
慕容之悯仰头看着他,一双眼光华流动,粉妆玉琢的小脸上,一颗小小的泪痣在阳光下闪烁,颈中长长的银狐毛簌簌而动。
慕容之恪蹲下,已见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之悯,叫我。”
慕容之悯轻轻眨着眼睛,声音清朗,又有一点软糯的清甜:“大哥……”
戎马一生只流血不流泪的燕亦帝王慕容弋翰眼圈微红,低声道:“你们俩这一生都要相亲相爱。”
慕容之恪从十岁起便常住兵营,这年却一改常态,每日练兵后,都回宫吃住。
春日午后,慕容之恪软甲未脱,骑着一匹黑色骏马,直奔入宫,大喊道:“之悯,出来!”
慕容之悯听到,忙忙的跑出来,欢呼一声:“大哥回来了!”
飞奔着过去。
慕容之恪大笑,策马上前,弯下腰来,一把抱起他,放到身前,一抖缰绳,拨转马头:“咱们去马场,我教你骑马!慕容家的孩子,没有不会骑马打仗的。”
两边树木快速往后倒去,慕容之悯又是兴奋又是激动,雪白的脸蛋染上红晕,眸子宝石般发亮。
慕容之恪大声问道:“怕不怕?”
慕容之悯道:“不怕!好玩得很!”
慕容之恪的声音仿佛风吹过刀锋,俊美的脸上尽是霸悍之气:“好!等你长大了,也要当个大英雄,为咱们燕亦征战纵横,杀尽敢阻挡我们的人,夺尽全天下的土地!”
扬鞭纵马,豪兴横飞。
慕容之悯迟疑道:“大哥,为什么要杀人?”
“因为大哥想让燕亦东临大海,南抵蛮疆,北至草原,西连烽静,普天之下,太阳所照耀的地方,都是我燕亦的辖地!”
慕容之悯想了想:“我不喜欢打仗杀人。流那么多血,占那么多地方,也没什么用处,西州已经够大啦。”
慕容之恪勒住马,跳下马背,帮慕容之悯矫正坐姿,调节好马镫,见他在阳光下春衫轻软,一尊白玉娃娃也似,不禁笑道:“之悯现在还小,等你十岁了,我就带你出征,到时候你就会习惯。”
半年后,慕容之悯策马飞奔,骏马四蹄几乎腾空,箭矢般直射往草场远处。
慕容之恪紧随其后,对他的骑术极是满意,微微含笑。
起手教他武功时,慕容之悯却笨得不堪入目,笨也就罢了,还一脸无所谓,嘻嘻笑着胡闹鬼混。
慕容之恪大怒之下,手提起来,一巴掌便想打下去,看着他春水般的眼,玉似的肌肤,一脸无辜却强忍笑意的促狭神情,咬牙生生忍住了。
打了他心疼,不打他气得浑身疼,想了想,一手抓着腰提起,一手重重落下,却是选上了屁股,狠狠打了十来下,放下来,冷冷道:“再不好好练,我就要打你耳光了!”
慕容之悯含着眼泪,仰脸看着,似受了极大的委屈,却倔强不出声。
慕容之恪哼一声,硬起心肠不理他,转身回了寝宫。
等了小半个时辰,慕容之悯却没有像往常一样一时见不着大哥便要来找,不禁有些担心,正待出去寻,却见大妃拓拔颜盛装高髻,缓缓走了进来。
拓拔颜出身名门望族,上马能战,下马能治,年轻时有西州第一美人之称,眼下虽已年近不惑,却仍然艳光迫人,只嘴角眉心几道竖纹,平添了严峻冷厉。
拓拔颜开门见山:“慕容之恪,你近来对那个杂种太好了些。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他的身份!”
慕容之恪素来对母亲既敬且爱,却道:“之悯也是姓慕容。”
拓拔颜厉声道:“之凡、之羽都姓慕容,怎不见你如此厚待?他们的母亲出身虽低,却非异族。”
走动两步,繁复的裙裾拖在地上沙沙作响:“你是燕亦储君,迟早要与宁国一战,你现在却对个敌国杂种百般呵护,慕容之恪,你可对得起你的祖先?”
慕容之恪不禁动容。
“你父亲人老了,也糊涂,对他毫不防备,也不想想,将来两国交战,留着他岂不是养虎为患?”
“百年来慕容氏的血统一直纯净尊贵,岂能让这个宁国杂种玷污?”
从宽袖中取出一只黑色木瓶,淡淡道:“黄泉三重雪,三天内找个机会给他服下。”
慕容之恪默默接过,第一次对母亲心生寒意。
这个当年以不逊男子手腕帮助丈夫夺得皇位的奇女子,一个淡淡的眼神,已抵得上千万句威胁命令。
拓拔颜微笑了,轻轻抚摸慕容之恪的发:“好孩子,下手不狠,将来怎么做燕亦的帝王?羊羔养肥了能吃,野草却要及早根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