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尽可将心放到肚里,我若是要败这个家,也定然要败的彻彻底底!”
胡厚福这会儿酒意上头,听着这话似乎有哪里不对,但一时又说不上来,只被胡娇劝着一径喝酒,他身后侍候着的管家听了这话却神色大异,心道:姑奶奶说的这话,则不是说这个家是败定了?
他在胡家多年,况且主家宽厚,决没想过再换个主子。况且在胡家乃是管家,但若是胡家败落被卖了出去,可就任人欺凌了。当下这管家都有些愁苦了。
第二日钦差大臣开始清查苏州府的帐务粮库银库等,而胡娇这里也开始清查胡厚福的家底子。
她花了三日功夫,将胡家的帐务盘查了个清楚。胡厚福看着妹妹飞快翻帐本子,连个算盘都不用,只在一张纸上写写划划,最后列出来的帐务清楚明白,顿时对妹子也是刮目相看:“想当年我还觉得妹夫盘帐厉害,没想到妹妹跟了妹夫这么多年,也学的这样厉害了!”
胡娇很想给告诉自己是傻哥哥:明明这是人家天生技能,哥哥你太灭自己人志气长他人威风了!
不过她若是说出来,胡厚福铁定不信,索性就让胡厚福按他心中所想理解算了。
到了第四日上头,胡娇遣了胡府管家前去请邢乐康,胡厚福十分的不好意思,总觉得自己这个哥哥沦落到要靠妹妹来处理生意上的事情,这对于多少年行走在生意场上无往不利的胡厚福来说,简直是个沉重的打击。
“哥哥也太没用了!”
胡娇安慰他:“哥哥做生意还是极厉害的,不过谈起败家来,恐怕比不上妹妹!”
胡厚福:“……”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
邢乐康来的很快,这一位这几日也被苟会元催的很紧,一遍遍问着他何时前往胡府与许夫人洽谈。邢乐康看苟会元头顶都快急的冒烟了,也恨不得日子很快过去,好尽早替苟会元把这一桩事体办妥。
好不容易过了三日,胡府管家亲自来请,邢乐康收拾整齐了前来。才进了胡家厅堂,就见胡娇高坐堂上,她身侧的案上摆着厚厚高高的一摞帐本,见到他这位尚书夫人笑意盈盈打招呼:“今日我观邢会长满面红光,可是要发财了呢!”
邢乐康听她这话,也笑了起来:“夫人说笑了!”他是上门来讨债不假,可更盼着的是这位许夫人能够抬出许大人来,免了这笔欠帐,到时候一切都好说了。
胡娇将身边案上的帐本子往前一推,又向胡厚福伸手:“哥哥将匣子给我。”
胡厚福还不知道胡娇的盘算,呆呆将自己手边的匣子递到了她手里。那匣子里装着胡家所有的铺子契书,被胡娇接在手里,转手就递给了邢乐康:“我算过了,家兄借贷的本息银子一共十二万两,利息还算到了今日。这些铺子足可抵家兄欠邢会长的所有欠款还绰绰有余,有这些帐册为证,邢会长若是不放心,自可派两个帐房先生搬回去慢慢查。这些帐册一式两份,以家兄这里的为准,邢会长若是查出问题来,尽可来家兄这里对帐。若是邢会长无异议,从今日起胡家的所有铺子都改姓了邢,家兄的欠帐可一笔勾销了,还要麻烦邢会长将家兄借贷的借条还回来。”
年轻的妇人言笑间就向邢乐康伸出了纤秀玉白的手来,讨要借条。
邢乐康就好似被人打劫一般捂住了自己的腰包:“……”围魏救赵不是这么演的啊亲!难道不应该是许尚书插手此事以势压人保住胡家的铺子吗?!
“阿……阿娇,妹妹啊……这这……”胡厚福急的连胡娇的闺名都叫了出来。
“姑奶奶三思啊!”胡府的管家也失声劝阻。
可惜胡娇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吓人的事情,笑的十分无辜:“哥哥那晚喝了酒不是跟我说过,就算这个家被我败了哥哥也决无二话的吗?
胡厚福:“……”他是说过这话,可是……可是那不是酒意上头,也觉得妹妹无论如何不会把这个家败落的吗?她既然千里跋涉前来,必然是有办法保住这个家的吗?!
他没想着真要把家败光的啊!
邢乐康也傻了眼,事到如今只能指望着胡厚福改变主意,不拿铺子来抵债了。话说前几日这人还死扛着不肯拿铺子出来抵债,不会这么快就改变主意的吧?!
“胡掌柜,其实这事儿吧,咱们还可以从长计议的。邢某与胡掌柜相识多年,也没想着将你逼到山穷水尽,留下铺子胡掌柜以后自可东山再起,但若是真将铺子抵给了邢某,将来恐怕想翻身都难了。难道胡掌柜要跟着许夫人去京中寄居在妹夫府上过活?”
从心里讲,胡厚福还真不想寄人篱下的过活,哪怕是妹妹府上也不行。邢乐康这话可真让他心动,不过他一早答应了胡娇此事由她来出面解决,况且现在他也有点回过味儿来,似乎邢乐康还有别的目的。因此他看向胡娇:“妹妹,这……邢会长说的似乎也有道理!”
胡娇眼一瞪,十分蛮横:“有个屁的道理!他这纯粹是小人之心,见不得咱们兄妹团聚!我多年未见哥哥,记挂的厉害。等此间事了,哥哥就将这宅子卖了,回长安跟妹妹住一块儿。况且当年夫君在咱们家里住了那么多年,如今让他养着哥嫂侄子也是应该!从此后咱们一家人快快活活住在一处,多好!”
她复又向邢乐康笑眯眯道谢:“我还要多谢邢会长借贷给哥哥,才能成全了我们兄妹团圆。这么多年我都想让哥哥去长安,可他总是放不下苏州府的生意。这下可好,让我给败光了,他就再也没有留在苏州府的理由了!”
她拍拍手,一脸轻快,似乎将胡家彻底败光简直是解决了平生一桩大麻烦!
邢乐康目瞪口呆看着她:这位许夫人……脑子没病吧?!见过脑子不好使的,可没见过脑子这么不好使的!听说许尚多仰赖舅兄供养,许夫人这是跟娘家兄长多大仇多大怨啊?!
胡厚福似乎被妹妹给吓住了,又或者屈从了许夫人的意见,这会儿竟然缩在妹妹身后就跟鹌鹑似的,连头都不冒了,蹲在角落十分伤感,胡府管家也蹲在他身边,主仆两个排排蹲着,若非身上穿着绫罗绸缎,那模样就跟田间地头庄稼欠收的老农似的,同样都是愁苦的表情。
邢乐康都有些不忍卒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