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宋淑好一直都记得,在那一刻间,章煜对她说出的三个字,含着蛊惑人心的力量,让她无所畏惧。
☆、第26章 逢生
在碰到狼狈至极的宋淑好之前,一切都在按照章煜的计划进行着。他身边只留下了两个护卫,但并没有受伤,他身后还有人追了上来。明面上他的情况不大乐观,他自己却知道不算得什么,只不意宋淑好才是真正陷入了危机。
不知道宋淑好为什么会孤身一人,也不知道她究竟遇到了什么状况,但章煜不能不管她。一个计划之外已经瘫倒的宋淑好,以及寡不敌众的情形,让他唯有当机立断。虽然起初的安排,并不需要做到这一步。
章煜把阿好从地上拎了起来将她护在了怀中,一手架着她支撑她身体的重量,一手握着长剑不断挥舞与步步紧逼的黑衣人竭力对抗。他面色沉静而凝重,行动之间似目中无人的傲气愈盛,不见落魄。
黑衣人个个都不弱,两拨人虽目标不同,但要杀的人正在一处,根本不需要犹豫,他们也没有犹豫。于是,章煜身边余下的两名护卫没多会便扛不住了。
交手之下,章煜发现追杀宋淑好的那拨人身手似颇为熟悉。只是未及多想,他发觉自己与阿好已经退到了山崖旁。
章煜第一次有了庆幸的感觉,在这样并不美的情况下。昨天趁机用安秋桐再次做了回试探,便知道赵亮与赵检多半没有改变主意,那么他的安排也不需要做太多调整。
他若是赵检也不会更改计划,明知可行可通,何苦费不必要的力气?且还说不得招麻烦——提出异议,赵检总得给自己的父亲赵亮一个交待才行。赵亮是个多疑之人,并不好应付。
基于这一点,计划之时,他是为了给赵亮与赵检多点迷惑性,兼之多一条退路,索性依旧假作逃到了当初自己跳崖求生的地方,可终究是派上了大用处。碰到宋淑好,他的计划多少被破坏,却也无妨。
望着逼过来的黑衣人,忆起那股熟悉的感觉是怎么回事,章煜心中轻笑。待赵检知道是他自己一手促成了今日之事,害得宋淑好差点丧命,还真有点期待他的表情。无处欣赏,着实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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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章煜带着跳下了山崖,从大义凛然中回过神,阿好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疯了还是这位皇帝陛下疯了。身体飞速往下坠落,耳边烈烈风声呜咽,她没有尖叫,却感觉心跳快被吓得停住。
偏偏这时,章煜的声音又响起来,说,“屏住呼吸。”此刻被他揽在怀里的阿好紧闭着眼什么也没有敢看,仿佛是紧紧地揪住了他的外裳,实则手上没有多少气力。章煜的话让她无从反应,可到底还是照做。
下一瞬毫无防备狠狠地跌入了水中,在水光滔天、水花四溅以及巨大的声响中,逃过一劫的意识让阿好下意识心弦一松,又觉得奇异。只是本就体力不济加上冲击太过强烈,须臾之间,她已然昏了过去。
章煜虽然一样受到了冲击,但身体素质的不同,让他没有与阿好那般一下子完全承受不住。两个人的身体不断下沉与缓冲,过了一阵便在水中停住了。章煜再去看阿好,发现她似已是晕厥,唯有努力带着她不断往上游。
冬日本就穿得不少,沾了水衣服更沉,何况还有两人原本的重量。除此之外,还有之前的体力一集精力的耗费,即使是再强悍的人在这样接连的消耗之下也要虚脱。章煜几乎拼尽全身力气,才带着阿好冲出水面,艰难触碰到岸边。
当初满身是伤又中了毒箭从山崖跳下去时,没有抱着必死的决心却也不觉得有活下来的希望。结果却是他命不该绝,那个时候,谁又知道这偏僻深渊下竟然是一处巨大的温泉?
哪怕感觉得到已经是筋疲力尽了,章煜仍想要自己先上了岸再将宋淑好从水里拖出来。这一回,他没有来得及落实这个想法,便是眼前一黑,与阿好一般,彻底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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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好不知道自己失去了多久的意识,醒来时已趴在岸边,不必多想也知道定然是皇帝陛下没有不管她的死活。一半是绝处逢生的庆幸,一半是对章煜似早清楚这儿有一处湖水……
没有潜意识里冬日湖水的冰凉,反而带着一股暖意,阿好才晓得竟然是温泉水。她暗叹,更对章煜的未卜先知感到不可思议,只因当时章煜在她耳边说的话与笃定的语气,分明像是清楚不会有危险。
在知觉恢复的同一时间,阿好发觉有什么东西正压得自己喘不过气。稍微侧过脸便能够看到尚在安静昏睡的章煜,少了暴戾则多了平和,不改的是上位者的威仪气度。
忆起那名士兵说应当是陛下出了事,再忆起他保护自己……呆愣片刻,阿好连忙醒了神,自顾自推开章煜压在自己后背的沉沉手臂,努力往岸上爬。她心里却明白,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依然对这个人不敢懈怠。
费力将体格高大的章煜拖上岸,抽出他紧握在手中的长剑,只恢复了少许体力又几乎全部消耗的阿好瘫坐在地上喘气。可因此,她也终于有了闲心与时间好好打量一下这儿的环境。无论是等别人来救还是自救,认知环境都无疑是十分重要的。
上边约莫是他们跳下来的那处悬崖了,在底下往上看并望不到尽头。巨大的温泉湖占据了不小的地方,水汽氤氲的岸边青草茵茵,还有一处似乎是当下无人居住的茅屋。茅屋的周围用篱笆圈起了院落,隔着院落再往远处去是看不见尽头的树林。
将这般景象看得清清楚楚时,阿好几乎以为自己是碰到了话本小说里头绝世高手的隐居之地。说不定下一刻就会有脾气古怪的老人出来救走他们,再传授给他们一套独门绝学武艺。
重新看向温泉水,阿好注意到靠近岸边的水面上飘着什么东西。定睛细瞧,她再往怀中摸了摸,便醒觉那应当是凌霄之前给她的吃食。那可以说是她和章煜唯一拥有的食物……阿好从地上爬起来,去水里捞东西。
感谢凌霄用油纸里外裹了三层,还特地拿细麻绳捆了一圈——这是当阿好拆开东西,里边的三张小饼完全没有被水浸湿时,心里首先涌现的想法。现成的吃食虽不多,但总比没有来得好。
阿好将小饼重新用油纸包了起来,塞到章煜怀中,自己先去茅屋看了一圈。确实没有人,也已没有了人生活在这里的迹象。屋子里没有什么摆设,也没什么可以用的东西,仅有的带不走又不好拆的灶台也积了厚厚的灰。
确认过茅屋里的情况,阿好重新回到了章煜的身边,喊了几声,对方也没有任何反应。却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章煜身上似乎有伤。被水浸泡之后,衣服上染着的血水淡了许多便不那么容易察觉。
原本带着温泉水少许热度且*的衣服渐渐失去温度,又笨又重贴在身上,开始夺取身体的温暖,让阿好不自觉打了个寒颤。这样下去必然不行,也不能够指望章煜醒来再说,阿好很快做出了先将章煜搬到茅屋里面,再去找点干柴烧火取暖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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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妡没有想到自己仅仅是去追只雪狐,却遇到了白虎,还是两只。夏明哲为了保护她,还伤着了手臂。好不容易虎口脱险,醒觉先前似有传递信号的声响,担心是皇帝出了事,黑脸武将提议抄小路寻过去看一看情况。
还记得阿好的章妡虽一样担心,但阿好这么久都没有找过来,她也担心阿好有事,央着夏明哲答应先回去找阿好再做打算。可是他们却没有如期望那般见到人,只寻到了奄奄一息的一名士兵与数具不辨身份的尸体。
得知阿好被人追杀,不知去向,本就因白虎与夏明哲哭过一场的章妡呆愣着不停地流泪。多半一路逃命太急,没有时间留下记号,他们只能沿着山林间残留的少许痕迹不停摸索。
担心路上万一存在其他潜藏的危险,兼之夏明哲坚持自己的伤无碍,余下的一行人终是没有分开。黑脸武将在前面负责开路,他们千辛万苦才摸到了阿好最后停留的山崖附近。
恰在这时,长公主章嫤与宁王带着一众人也赶到了这个地方。章妡见到自己的皇姐与十哥恨不得扑上去痛哭一场,还没说话先知道章煜也出事了。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连自己的皇帝哥哥都遇到了危险,章妡觉得这简直是噩梦般的一天。
赵检比他们来得都略迟一步,见到章妡也在这里,他没有意外,视线则在人群里扫过,可没有顺利找到宋淑好的身影。隐约听到被长公主揽在怀中安慰的小公主章妡似乎在担忧阿好安危,向来镇定的赵检一瞬脸色便已是绷不住。
宁王注意到赵检到了,自留心他的神情。见他目光扫过在场的人似乎在找谁,焦虑神色一闪而过。在现在的情况下,牵动赵检如此情绪的人似乎只有阿好这一个可能,宁王沉思间拧眉走了过去。
赵检按捺下走过去揪住章妡质问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冲动,便见宁王走了过来。他掩去心底着急,微微蹙眉似关心章煜情况,迎上章烨,先说,“陛下……”
于是看到宁王摇头,又说,“陛下恐怕……”看一眼崖边,宁王再道,“找到这里就没有了线索,陛下怕是与宋姑姑一起坠崖了。”
☆、第27章 差别
从岸边到茅屋的距离说不得远,只是阿好要靠自己支撑起章煜太艰难,要拖动他也不容易。最后阿好还是半抱半扶顺带拖了几步,才算是将他弄进了茅屋。
哪怕动静这样的大,章煜都没有任何反应,若不是还能感觉到他的呼吸与脉搏,阿好很难不往最坏的可能去想。条件太过有限,不得不让章煜这位尊贵的皇帝陛下屈就随便躺在地上。
让章煜躺好后,阿好坐在旁边歇了会,顾不上形象。早已胃里空空的她顺便吃了半张小饼,安慰自己哪怕只是吃一点也可以更快恢复力气。休息片刻,阿好再出去捡起章煜的长剑弄些干木柴。
因为不敢跑得太远,纵然觉得冒犯,阿好依旧选择对茅屋附近的竹子与木桩组成的篱笆下手。除去一点现成的食物之外,还值得庆幸的大约是她随身带着的火折子通常都会搁在小小的竹筒里。人是落水了一场,火折子却也相安无事。
抱着还算干燥的竹子与木桩回到茅屋,阿好顺利烧起火堆,很快感觉到暖意。小心喊过他几句还是半点回应也无,她才敢去帮章煜处理身上的伤口。
先用竹子与木桩勉强支出一个用来烤衣服的架子,摆在了离火堆不远不近的位置。阿好先将章煜身上湿漉漉的外裳扒了下来,把衣服摊开挂在架子上烤火。之后她帮章煜将其他衣服也一件一件除了,只余下贴身衣服。
被水浸透了的单薄衣物紧紧贴着章煜的身体,除去某重点部位之外,与没有穿的差别也不大了。于是他健壮结实的身材在阿好面前一览无余,满身的腱子肉肌理线条分明,勾勒出强大雄性*的迷人与魅惑。
阿好莫名就感觉脸上热热的,她不自然地别开了脸,记起章煜破空一箭顺利猎杀一头花鹿的那一幕。犹豫着要怎么帮他把贴身衣物也烘干的时候,听到章煜轻咳了一身,阿好吓得立时蹿了起来,缩手缩脚低着头不敢再多看哪怕一眼。
半天过去再没有了动静,阿好偷瞄发现章煜没有醒过来,轻轻吁气的同时心底有了些许担心。蹲下身试了试他的体温,有点烫手,阿好拧眉,抛开羞怯,想着快点将章煜的衣服弄干、将伤口处理了才是正经。
章煜身上有几处伤,主要是手臂,伤口被水泡过之后,周围的皮肉都泛白了。不至于有性命之忧,却不代表一点事也没有。阿好便想到他护着自己时还要抵抗那些人的攻击,为章煜清洗伤口时的动作唯有更加温柔。
清洗好伤口里衣便烘干了,阿好替章煜盖在身上,再为他脱下亵裤,烘干之后又再帮他穿上。伤口已经不流血了,阿好便没有帮他包扎,只等其他衣物烘干再一件一件为章煜穿上。
眼见章煜身上的温度变得越来越烫,阿好拿长剑从自己身上裙子的里衬割下了一大块布,再借长剑从篱笆上拆下来的竹子上劈下了一节竹筒好用来打水。
起身准备去取水才发现天已经暗下来了,恐章煜一夜不醒,阿好提前又去拆了点竹子木桩回来备用,再多取下几个竹筒储水。
温泉水虽暖,但天气寒冷,即便这里白天比别处暖和,天黑下来似乎也差不离。竹筒盛了水后搁到茅屋角落放一放,不多时就凉下来了。阿好把取下的一块裙子里衬分作两份,交替浸了凉水用来为章煜敷额降温,不时也替他擦拭身体裸|露在外的皮肤。
担心章煜随时会醒来,阿好开始并不敢将身上的衣物剥下来烘干。后来忙活了半天,又一直烤着火,渐渐感觉衣服也不湿了,阿好便没有太过在意。看见章煜嘴巴起了死皮,阿好又拿干净没用过的水喂他一些。
夜色越来越深,不知哪里似乎传来野兽的叫声,叫人胆战心惊。阿好缩在火堆旁边自己将自己抱作一团,只觉得天还不亮,时间走得太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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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煜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他熟悉的一切。
那一年他已是二十七岁,大宛国新帝即位正好五年。持续多年小摩擦之下的看似和平共处被打破,这位大宛国新帝亲自率军出征,侵犯大启边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