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四月十六,慢点开,江天晓想,慢点开。
过了今晚十二点,就是四月十七,他的生日。
慢点开。
于朗啊。
毕竟奇台县就挨着乌鲁木齐市区,开得再慢,晚饭时分也到了。
三人走进家小饭店,崔如月说不饿,只要了杯酸奶。于朗问江天晓:“想吃什么?”
江天晓想了想,说:“肉。”
其实他在车里坐了一下午并不觉得饿,但他忽然意识到,也许应该吃点肉,补充够能量和力量。
于朗点头,要了一大盘羊肉串,又点了一瓶酒。
那酒倒进杯子,是明澄澄的红色。
“红酒?”江天晓皱眉。
“和田石榴酒,”于朗给自己倒了一整杯,给江天晓倒了小半杯:“和田的石榴酒很有名,你尝尝。”
说完,自己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江天晓看到于朗的喉结上下滚动,才端起杯子,浅浅抿了一下。
“现在的小孩,喝酒都这么斯文的啊?”崔如月在一旁笑道:“我今天开车不能喝,如果能喝的话,可得让你看看新疆人是怎么喝酒的。”
江天晓笑笑,有些微的尴尬。
他知道自己的酒量——并不像表现出来的这样——但他不敢喝。他不知道这酒里是不是放了什么东西,虽然于朗喝了,但也许于朗提前服了解药呢?或者即便喝了,但于朗能撑得住?况且还有个滴酒未沾的崔如月在这。
“不想喝就不喝,天晓。”于朗冲江天晓笑,两颊微微发红,江天晓这才注意到,于朗杯中的酒,已经少了大半。
“只不过这酒在外地不容易买得到……”于朗又给自己斟满:“不好好尝一下,可惜了。”
江天晓愣愣地,看着于朗接连喝完两杯。
他即将把第三杯石榴酒送进口中的时候,江天晓挡住了他的手腕:“于老师,我们一会儿不是还要处理那个阵法吗?”
“对呀,”于朗举杯的手悬止在半空,他目光沉沉看向江天晓:“最后再喝一口……天晓,我们喝个交杯酒,怎么样?”
“啊?”江天晓吓了一跳:“这儿……”
这小饭店连雅间都没有,此时他们周围坐满了其他客人。
“有人就有人吧,”于朗声音轻轻的,语气却带上恳求:“我们还没喝过,喝一次吧,好不好?”
江天晓盯着于朗看了两秒,点头道:“好。”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两个人,脸对着脸,手臂绕着手臂,喝了交杯酒。
喝完后于朗也看都不看其他人的表情,在桌上留下三百块钱,朗声道:“老板,不用找了。”
然后大步走出了饭店。
江天晓连忙跟上,只见于朗的风衣敞着怀,下摆被夜风高高撩起,说不出的落拓和潇洒。
崔如月耸耸肩:“他醉了吧?石榴酒度数高。”
三人重回车上,于朗捧着江天晓左手摇了摇,然后脑袋一歪,枕在了他肩膀上。
他很快睡着了,嘴角挂着个不明显的笑。
第一百零六章
车厢里弥漫起淡淡的酒味,于朗的平稳绵长的呼吸近在咫尺。
两个来小时后,崔如月停车。
于朗还睡着,崔如月小声说:“叫醒他吧?到了。”
江天晓想了想,同样小声地回答:“没事,让他再睡会儿。”
崔如月点点头。
车窗外一片黑蒙蒙,唯有不远处,一根高高的电线杆上亮着盏白色照明灯。
这场景让江天晓想起很多他和于朗去过的地方,柳州废弃的工地,黄河边上的停尸房,武威一片死寂的马家……那时候的他还会因黑暗而紧张和恐惧,身边的于朗,则是最有效的镇静剂。
事到如今,种种欺骗和假象剥落下来,他面对仍是一片黑暗。
而这次,身边的于朗,再也无法给他安全感。
但江天晓知道自己并不害怕。
肩上于朗的脑袋动了动,细软的头发蹭得江天晓脖子有些痒。他低头,鼻尖蹭蹭于朗头顶,笑着问:“睡醒了吗?”
“嗯……”于朗轻轻呼出一口气,直起身子:“喝得有点多。”
“要下车透透气吗?”江天晓伸出手为于朗捏了捏肩膀。
“走吧,阵法就在这儿。”于朗抓住江天晓的手,在他手背上旁若无人地吻了一下。
江天晓跟着于朗下车,崔如月走在他俩身后,轻声问:“于朗,你确定酒醒了?没醒的话要不我们就……过两天再来?”
于朗头也不回地挥挥手:“放心。”
装在裤兜里紧贴皮肤的手机震了一下,大概半分钟后,又震了一下。江天晓没动,默默跟在于朗身后。
走近了,江天晓才看清眼前的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