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邵勤做的事情,也是正好卡在了朝廷的允许范围之内,上面管不了这么宽,何况他的背后有着东平王。邵勤只是吩咐了凡是通外了外北的货物,不论是官府的还是民间商贸的,都必须查的时间长一点。
下面做事的人闻弦歌而知雅意,很会见风使舵,对于外北的物资硬是比其他地方用了多出了十来天的审核期,这可是大大干扰了外北的商贸运营,让他们蒙受的损失不是一星半点。
为了这个事情,谢穆已经来过很多次了,每次都会与邵勤呛声一番。越是如此,邵勤就越是不会手下留情,甚至与东平王协商,还让山东的地面上不与外北的人商贸外来。谁让谢穆在他面前板着一张黑脸,说的话不是绵里藏针就是直接嘲讽。那么他还就是拦着路了怎么样,反正外北要向外运输任何东西,都必须经过东北。
邵勤看着窗外的景色,又是一年蝉鸣时节了,算算他与谢穆这个小子对上也有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可是这期间其实真正分管民生的薛蟠却是一次也没有出面过了,就连一声抱怨也没有。薛蟠到外北上任也快要两年的时间了,邵勤却是连他一面都没有见过,这个结果让邵勤隐约松了一口气。
薛蟠这个人在邵勤看来带着一种邪气,他在东平王那里听过这个名字,东平王还特地说了,不要只记得薛家这十几年是做着皇商的,但是他们的祖上却是出现过掌控一部的官员,还有遍布大庆的山海阁,就连西宁郡王的兵败都与这个人有关。与谢家的发迹同郇昰的背后支持不一样,薛家的这些都不是一个帝王的圣意恩宠就可以实现的,要是事情到了薛蟠前来东北拜会商量的那一天,还是不要太强硬的好。
邵勤猜测谢穆不出面了,薛蟠应该就要来见他了吧?到时候,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才算是不要太强硬呢?
可是邵勤等啊等,等过了夏季,又到了秋收时节,薛蟠都没有来,好像他们卡着外北的生意这件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那样。不只如此,就连京城的朝堂中也没有什么动静,他们没有被谁告状,同样也没有哪个不开眼的跳出来,要东北再试种育苗。
事出反常即为妖,谢家与皇上的关系大家都知道,谢穆怎么就没有告状呢?哪怕是给东北使个绊子也是好的。但是没有,什么也没有,好像他们之间一点矛盾也不曾发生过。这样的平风浪静却是让邵勤开始左立不安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他的眼皮就开始不自觉地跳了起来,心里面也是莫名的没有着落。
谢穆要是知道了邵勤现在坐立不安,一定十分的舒爽,但是他连这个关心的时间也没有了,因为一件天大的事情就要开始了。
这大半年来,在用谢穆的黑脸与胡搅蛮缠牵制住了邵勤的视线后,薛蟠联合着夏桂在做一件大事,就是海船的建造。
薛蟠将晏轼收归到了研究工坊中的那一天开始,就在为了航行海洋做准备。航海最重要的是什么呢?
“大海上的危险是未知的,所以我们要准备的是两件事情,精良的设备自然是必不可少的,然后就是经验丰富的船员。”夏桂与薛蟠都在庙街城城郊,这里是阿穆尔河东边的出海口,眼前的这片大海,现在还没有属于它的名字,但是在军事战略上,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位置。如果按照后世的命名法,这里是鞑靼海峡与鄂霍次克海的交界点,这里有着后来被割让给沙俄的库页岛,也就是俄国所称的萨哈林岛,它在日本北海道的上方,是个地理位置上十分玄妙的地方,仿佛跨海而去就能攻占那里。
如今在庙街城,这个大庆人很难准确说出它到底是在哪里的地方,薛蟠用了大半年的时间将江南与福建的技术人员,还有前期的研究成果都带了过来。不光是为了建造海船,还有要建成大庆朝第一个大吨位海船的出海港口。这里面涉及到了很多的方面,而就像一开始选择来到外北这个地方的设想那样,这里有着丰富的矿产,也有着绵延的海岸线,关键是这里无人关心,足够的不起眼,让他们可以安静也安心地建造着。
这世界上用了银子还办不成的事情,要不就是因为银子太少,要不就是实在太关键了。可是这样得事情太少了,固守原则的人更加是凤毛麟角。面对这金银的诱惑,就连红毛们也能交换了航海日志,还有将一艘旧船卖给了薛蟠,他们在福建的沿海做了交易。
在这个海军仍未建成的年代,没有惊扰到了沿海地区,薛蟠就让人就把船大大方方地开到了外北。大庆的工匠都是十分聪明的,从这一艘船上就能看出来外部的发展水平。当这些能工巧匠有了充足的物资作为后备,足以能够做出超越这个时代水准的大船来。同时,要是再有了一直与海浪较劲的漠北人,海船的远航已经触手可及。
“可惜这样的大船想要大量的生产还是不行。现在的冶炼技术还是不到位,如果能够尽早的迈入蒸汽化时代,那么蒸汽机床的研制也有了盼头,之后的炼钢与炼铁技术才能够飞跃般的发展起来。”夏桂看着将要试航的大船,心中想的却是后来的那些战舰,这次再也不会有甲午海战了,就算是要有也是他们率兵灭了那个地方。所以,她迫切地希望一切能在快一点,更快一点。
薛蟠摇摇头,为了眼前的这两艘船,他已经不知道砸了多少银子进去,薛家的钱不都是他的,薛家也不是真的能够富可敌国,他一个人的力量能做的只是到这里为止了,接下去的是要挑动更多人为了的神经才行。“我口袋中的银子不是大风刮来的,你也知道为了这两艘船,我们投入了多少的人力,光是投入去开矿的银钱,就已经够外北一个省用上三年的了。再往后的事情还是要从长计议才行。我们选择了在外北沿岸试航,就是为了不让江南那些消息灵通的人知道。但是等到我们成功的那天,是不可能独自干活的,还是要绑上一些人到我们的战车上,才能走的更远。”
“做出来了!小桂子你快来啊!航海钟做出来了!”就在此时听见了郇旪兴奋的声音,他从远处策马而来,平时那张阴沉兮兮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看到了夏桂,立刻下了马,抓住了夏桂的手摇晃了起来,“晏轼把那个你们最需要的航海钟做出来了!”
薛蟠看着他直接无视了自己,连无奈感也没有了,真的是习惯了。郇旪是趁着秋收的时节从京城中溜出来的,美名其曰看看他春天种下的高粱怎么样了。天可怜见的,他种的那些早就东倒西歪的枯死了。其后,郇旪知道了原来薛蟠最大的阴谋是在外北的庙街城,要建造一艘大庆从来没有过的大船,并且建造一个出海港口的时候,他果断选择了让郇昰责骂他擅自离京,也要跟去看看。
郇旪不知道航海钟是个什么东西,只是大船已经造好了,听说就等着这个海中的指路明灯了,所以他也格外关注。薛蟠心中很开心,这样东西总算是成了。晏轼看到了薛蟠的到来,苍老的脸上也是泛起了自豪的笑容,总算是成功了,有了这个航海钟,他们才有了控制海洋霸权的第一小步。
当一群人围在这个看上去体积玲珑小巧的钟表边上时,怎么也不能看出来这个就是制霸大海的关键点。就在要薛蟠说说为什么的时刻,一封八百里加急,送到了门口,“报——太上皇归天!”
88第八十八章
薛蟠与夏桂在茫茫大海上眺目远望,出了庙街城的海口,往西边方向上的那座库页岛,正是他们一行人的目标。这支队伍加上了船员一共二十个人,老船长是薛家的老人了,经常跑南边的生意,还跟着洋人的大船去过南洋。
“老伏,这个东西真的有那么厉害?!有了它我们就不会在大海中迷路了?”一边的舵手看着船长老伏手中的航海钟,他到现在都没有整明白,为什么凭着这样一个小钟表就可以知道自己在哪里了。
老伏也是颇为感慨地说,“我以前也就是听说过洋人们都想要造出这样一个东西来。听说英吉利人还为了可以找到测量海上距离的方法,悬赏了两万英镑呢。也不知道换成银子会是多少钱。”
舵手也是常在海上跑的人,不过他是郇昰那里的人,也是在福建那里帮着跑船的,这次被派到了薛蟠的船上。来的都是自己人,还有暗卫的一小支人马,为的是做一件极为隐秘的事情。没有错!他们就是去挖宝藏的。话说舵手也是知道英吉利那帮子洋人就喜欢在海上漂,却没有想到为了找什么经纬度,可以花这么多的钱。舵手不是没有见过好东西,只是觉得奇怪。国家出这么多钱向民间悬赏,在大庆这样的事情很少见,“还值这么多钱?”
老伏也不是很清楚,薛蟠倒是提过一次原因,他记得不清楚了,就而问起了一边的薛蟠,“大爷,您上次说是因为哪两个国家打架来着,后来谁输了,所以就出了这么一笔钱,要悬赏这样一个航海钟。嘿嘿,老头子不太清楚了。”
薛蟠看着他们都感兴趣的样子,也就满足他们的好奇心说了起来,“在十多年前,英吉利人在一场海战中打败了法兰西人,可是他们在返航的过程中遇上了大雾,迷失了方向,然后四艘战舰撞上了海岛沉没了,死了很多人。几年前英吉利通过了《经度法案》,开始向欧洲人悬赏,谁可以找到测量海上经度的方法,就给他两万英镑。其实不只是英吉利,还有荷兰、西班牙、法兰西都有这样的悬赏。”
舵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大海茫茫一不小心就不知道是在哪里了。以前他们只能根观测太阳与北极星的高度来测定所处的位置,这些都要依靠海员的经验。但是现在似乎不一样了,只要知道两个地方的时间差,就可以知道他们是在什么地方了。
薛蟠没有说的是这个原理与地球的自转有关,十二个时辰转一周三百六十度,半个时辰就是十五度。这么一来,时间的差异与经度差也就有了相互关联。然而航海钟的制造并不容易,它不是一般的钟表,而是一种精密的天文仪器,来定位地理位置与测定时间的间隔。不要以为简单的把钟表搬到了船上就行,海洋与陆地是两个世界。航海钟等于是海洋上的指路明灯,西洋人早一百年就开始做了,一直弄出来的都是大块头,木木呆呆的,以为越大越好,却是一到了船上遇到了风浪就开始摆钟不准。这个困扰西洋人多年的问题,没有想到晏轼居然可以抢先一步,做出了成功的航海钟。
这是薛蟠没有预料到的,他本来已经做好了准备,要靠着船员们的经验才能登上库页岛了,算是意外之喜了。可惜这样的喜悦除了自己与夏桂竟然无人可以知道它真正的价值所在。薛蟠从后世而来,他那些年洋务大臣不是白做的,对于航海图线记得十分的清晰,更是不用说有了夏桂这个亲自在海军中呆过的人。有了这个堪比定位功能的航海钟,加上他们熟知的航海图,只要有了一支拿得出手的舰队,不就是什么地方都可以去了嘛!在这个年代掌控了制海权就掌控了未来的几百年,没有比这更令人激动的事情了。
本来这样的事情,郇昰也一定要乐得高兴上一阵子的,郇旪也一定会要跟着出海,可是太上皇的驾崩打乱了这个步调。其实,太上皇的病郇昰早就心中有所准备,能拖这么长的时间也是不容易了。但就算是有了准备,一代帝王的逝去还是带来了极大的朝野震动,最受影响的莫过于那些老旧的势力们,他们比任何一个时候都清楚,现在的大庆已经不是他们的天下了。
朝臣与皇上从来就是相互牵制,不是你进一步,就是我退一尺,有的人选择了急流勇退,有的人却是认为趁着皇上现在还压不住他们,不如这个新老交替的时候,更加争上一争,拼上一次。说不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呢。
“东平王是不是胃口也大了点,还把手伸到了东北去,他帮着打压外北那边的事情,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现在他想要做什么吗?”郇旪在接到了父皇驾崩消息的那天,他就快马加鞭地赶回了京城,一边是在担心父皇不守信誉会处死了他的母妃,另一方面他也知道京城这个时候,需要一个做事不管不顾的人镇住才行。
可是等郇旪回到了京城见到了惠太妃,才知道自己的担心有多么多余。惠太妃根本不知道太上皇对于她深刻的恨意,还在懊恼着没有趁着这个机会给自己的小儿子,也就是没能给八王爷一点好处。郇旪被惠太妃彻底的无视了,而郇昰告诉了他一个无奈的消息,惠太妃已经身中慢性剧毒,这东西无药可解,估计是太上皇弄的,也许只有一年半载惠太妃也就要走到头了。
郇旪看着根本把自己当做空气的母亲,一点也没有了为了父亲去世而伤心的弟弟,他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八王府,也许就到此为止了吧。郇昰也是仁至义尽了,也许是知道了自己的母妃命不久矣,对于她的作为也就没有在放在了眼中。
在这之后,郇旪全心全意地投入了朝政中,他不清楚夏桂他们造的大船是为了干什么,这次出航又是为了去哪里,但是这样的大船一定不会藏起来,而是要派上大用的。一个新鲜事物的出现,必然会引起一些人的欢迎,与另一些人的抵触。他要做的就是让那些唧唧歪歪的声音少一点。比如说,这个同样是在渤海上搞着船贸的东平王,肯定不会对小桂子友好。
郇昰看着手头关于东平王那里的消息,这个老头与邵勤搅和在一起也有一段时间了,本来以为他是个脑子清醒的,只是要在山东那里发点小财,也就先放过他了。大庆的事情多的很,郇昰还没有腾出手来管这些盘根错节的老家伙。可是这一次的动静未免也大了一些。
郇昰眯了眯眼睛,东北境内的粮食竟然私运到了山东,私自屯粮,邵勤还虚报了官仓的粮食储量,他们是想要做什么。东平王虽然手中没有兵,但是这个地理位置以及他在海上的势力,距离京城太近了,近到了让人心有忌惮的地步。一个不小心,来个九门军变,他们都要完蛋。郇昰把折子放到了桌子上,居然笑了起来,心情不错地说到,“东平王这次做的事情是有些过分了,既然如此,不如就给他一个大惊喜吧。”
郇旪有些不知道郇昰在想什么,这是要办东平王了吗?虽说他们从谢穆不断去骚扰邵勤的时候,从东北捎回来的那些情报中找到了证据,但是毕竟东平王在山东经营了好久,他们怎么样才能不打草惊蛇呢?
“皇兄,你是有什么好主意了,能够把东平王与邵勤那几个老家伙一锅端了?”郇旪好奇地问着,然后贱贱地凑了上去,“要是方便的话,让我去凑个热闹。”
本以为郇昰会义正言辞地拒绝,却没有想到他想了想点头同意了,“去东北军营吧,虽说知道邵勤他们翻不出浪花来,但还是要准备一下的。”
郇旪就想要摇头,去东北干什么,又不是主战场,他想去的是山东,看看郇昰是怎么对于东平王那个老家伙的。“皇兄给臣弟安排一点有挑战性的活啊!邵勤那里谢穆就能搞定了,就不用我这样的重型兵器出马了吧。还是东平王那里比较缺少有威慑力的人对不对?”
“以前父皇还在的时候,怎么没有看你半个差事还挑三拣四的。”郇昰嫌弃的看了郇旪一眼,越来越不听话了,还敢偷偷跑出京城,自己都与蟠儿几年没有见了,他凭什么去见夏桂呢。“没得选!就是去东北军营。你也不要挑剔了,要把东北稳固好。山东那里会有夏桂带着队伍过去,你稳定住了东北,就是让他没有后顾之忧了。知不知道!”
郇旪听到这里也不反驳了。好吧,如果是为了小桂子稳定后方的话,他当然一百个愿意。这也算是虽然分隔两地,但是心有灵犀地共同作战吧!说不定等着这件事情了结之后,小桂子就会对自己的态度改观了,觉得他也是一个靠谱的好男人了。这么一想,郇旪立马振作了精神,他马上就去东北,把邵勤那几个吃里扒外的给圈住了。不过,他的皇兄还是没有说过小桂子要怎么包围东平王啊,外北可以直接到山东吗?
当然可以!
薛蟠与夏桂顺利地登上了库页岛,这里就是洛氏宝藏所在之地。根据那两张清晰的地图,他们可以说是一路无阻地就找到了藏宝地。
“要是没有藏宝图,估计一辈子,也没有人能找到这里了。”夏桂看着最后一箱宝藏被运到了船上,他们花了一天一夜才把那个山洞搬空了,里面都是金银珠宝,还有十几口大箱子的藏书,薛蟠回头慢慢研究。
本来他们就打算回航之后,不做太久的停留,马上就直接前往京城,由鞑靼海峡直入东瀛海,进入高丽海峡,穿过黄海进入渤海,直取天津卫。
原来还担心这一路会有偏差,但有了航海钟也就不怕了。至于海上的那些不长眼的人,如果他们想要试试火炮的威力,薛蟠也是不介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