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唇齿间流泻出一声不屑的笑:“不记得朕了,是吗?林妙妙。”
……
夜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光线昏黄的厢房内,烧着一盆上好的红箩炭,红箩炭旁,是一扇以明纸梨木镌刻的轩窗,一阵夜风吹来,将窗子鼓得呜呜作响。
“记得……记得……我记得……”林妙妙一个激灵,从睡梦中醒来,望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屋子,先是一怔,随即长长地松了口气。
“徐妈妈,您说三小姐都昏睡三天了,怎么还不醒?不会是……醒不来了吧?”门外,突然传来说话声,是个年轻的丫鬟。
“你这丫头!三小姐怎么可能醒不过来?一个风寒罢了,又吃了那么多天材地宝,多将养些日子总会好的。你别再乌鸦嘴,叫太太听见可是会打你的!”徐妈妈的声音透着一丝严厉。
丹橘嘿嘿一笑:“夫人去庙里给三小姐上香祈福了,晚上才回。”
“那也不能坏了规矩!”
“知道啦,徐妈妈。”
听着年轻了好几倍的声音,林妙妙有些恍惚,已经三天了,应该不是在做梦吧?自己是真的回来了,回到了六岁那年。
她依稀记得这一年的冬天格外冷,她去了后山,晕在雪地里,被人发现时已经冻成冰棍。索性发现及时,堪堪捡回一条命,但自此,身子都不大好了。
林妙妙怔怔发愣之际,丹橘又忍不住开了口:“要说这回,还真是多亏了表少爷,要不是他机灵找到了三小姐,就三小姐这身子,怕是等不到人来救,自己就得在后山活活冻死。”
“哎,我刚怎么说你来着?张口闭口死死死的,太太不罚你,我都想撕你的嘴了!”徐妈妈恨铁不成钢地说
丹橘讪讪地道:“好好好嘛,我不说就是了。不过我刚才也没说错啊,表少爷就是咱们小姐的福星,你说自打表少爷住进府里,咱们小姐得了他多少照顾?太太娘家不安生,两头跑,倒把三小姐给疏忽了,都是表少爷一日日地照看着,三小姐性子方不那么木讷了。”
徐妈妈沉吟片刻:“虽不木讷,却骄纵了些。”
多年没听到表少爷的称呼,林妙妙怔愣了许久才想起来她们口中的表少爷究竟是谁。
她表哥,裴琅。
裴琅是青州二老太爷的外孙,生母早夭,父亲娶了继室,听说那继室是个厉害人物,把姨娘通房收拾得服服帖帖,恐她暗中苛待裴琅,二老太爷将裴琅接到家中。盖因他家也不甚太平,一番思量后托人给大老太爷写了信。
大老太爷年长弟弟十岁,自幼把弟弟拉扯大,如亲生父子一般,得知裴琅的处境,二话不说,将裴琅接来了京城,待裴琅与嫡亲孙儿一般无二,甚至更有三分怜惜。而裴琅此人亦十分上道,从不恃宠而骄,且功课出类拔萃,为人忠厚老实,阖府上下,就没不喜欢他的。
林妙妙也喜欢,打小就喜欢,特别是这次被裴琅从后山救回来后,林妙妙恨不得变成一条小尾巴长在裴琅身上。
当然,这都是以前的事了。
如今的林妙妙只要一闭眼,就会想起那个在龙榻上把她翻来覆去的男人——
“再叫人碰你,朕就把那人剁了,做成包子给你吃!”
脑海里闪过恶魔般的声音,林妙妙打了个哆嗦!
“是三小姐醒了吗?”丹橘听到动静,忙撩了帘子进来,到底年轻,咋咋呼呼的,不如老人谨慎,那帘子掀得老高,冷风一股脑儿地灌进来,吹得林妙妙打了个喷嚏。
这下,想装睡都不能了。
丹橘走上前,眼睛发亮地说道:“真醒了呢!徐妈妈,您快来,三小姐醒了!”
徐妈妈侧身而入,将帘子拉好:“是吗?我瞧瞧。”行至床前,看了看那睁大一双眼懵懵懂懂的小女娃,眉梢一喜,“还真醒了!三小姐都睡了三天了,快把老婆子给急死了知不知道?以后千万莫调皮了!”
林妙妙呆呆地看着徐妈妈,心道徐妈妈可真年轻、真苗条啊,一点都不像记忆中那个两鬓斑白的肥胖老人.
徐妈妈发现自家小姐看自己的眼神很古怪,摸了摸对方额头:“不烧了呀,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里头是谁在说话呀?是不是妙妙醒了?”
听到这温柔又清高的声音,林妙妙的小身子倏的一下绷紧,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望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