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秀道:“也别只拘在院子里,到外头看看不是更好?若觉得家里待的无聊,我去和婶儿说说,让下次李靖回来,带你去县里,到我那住几天。”
她说着,看了看三好,迟疑道:“你和他……现在如何了?”
三好淡笑道:“比从前好了些,自我怀了孩子,他就回来得勤了。”
玉秀轻声道:“我看他的心,未必完全是向着外头那个姑娘,他既然愿意回来看你们,你看,咱们要不要想想法子,把他的心收回来?”
三好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玉秀姐,你该知道我的心,他无情我便休,要我去求他,我是不愿意的。不怕你笑话,我是眼看着我娘求了我爹一辈子,也没见他回心转意。我不愿……沦落到我娘那般地步。”
见她面上落寞,玉秀有些心疼,将睡着的七七放在一旁小塌上,俯身拢过她,轻轻拍了拍,道:“傻姑娘,没人要你去求他,你这样好,何必求他?”
她握着三好的手坐下来,叹了口气,道:“要是从前,我也不想劝你这些,只是现在有了七七,我才发现孩子若没有爹的疼爱,只靠我们自己,想要将他养大,是十分不容易的事。况且李靖以后必定有出息,你的孩子跟他亲近,将来才能受到更好的照顾。否则,他与你们母子不亲,自然有别的女人跟他好。三好,你才是他正经的妻子,从他没发迹就跟着他了,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他发达后,别的女人和她的孩子跟着他享受荣华富贵,你和你的孩子仍清贫困苦么?”
玉秀今日,也是听了夏知荷的提醒才有这番感想,若是之前,她是不会这样劝三好的。
三好似有所感触,可要她一下子接受,也有些困难,她仍道:“玉秀姐,我不在意……”
玉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我知道你不在意,我要是你,我也只想着带着自己的孩子好好过日子就好,别的事一概不管。可你家如今情况不同,等李靖发达后,自然有许多人许多事上赶着贴着他。若你能一辈子带着孩子远离那些是非,那自然不用在意。可你如今不可能远离,那就算你想躲,那些是是非非也会找上门来。你要想清楚,真的要让孩子跟着你一直退让么?”
三好没有言语,玉秀走后,她一个人在房中坐了许久。
过了两日,玉秀将家里都打点好了,赵氏和林森也收拾起来,只等林潜回来将玉秀母子接走,他们二人就回山上去。
这日一早,林潜租了辆马车,自己赶着车回来。
车上装着大半车米面油盐等物品,他和林森二人一起将东西运上山,然后下来接玉秀。
一家三口和一条狼犬,坐着马车摇摇晃晃去了县里。
武馆今日休息,学徒都回去了,馆内只有做饭的厨娘、浣洗的张婆子、洒扫修剪的李叔,和一个萧楼家借过来的管事。
林潜将他们介绍给玉秀,玉秀一一见过礼,那几人喊她林夫人,她听着怪别扭的,让他们唤她名字就好,他们又说不敢。最后推来推去,决定称她为林家娘子。
武馆后院有一排正屋两侧厢房,正屋对面还有一排倒座房。
林潜萧楼各自住在东西厢房中,正屋则设有一间会客的花厅,管事与厨娘他们住在倒座房里。
玉秀当然跟着林潜住东厢房。东边厢房有三间屋子,林潜早就计划好了,等七七再大些,就把他踢到旁边屋子去睡。
这一日在馆中安置好,玉秀趁着前头没人,又让林潜带着她在前边大院里逛了一圈。
晚间,萧楼上门来。他是第一次见七七,抱了一会儿就爱不释手,从怀里掏了半天,掏出一个金镶玉的长命锁,带在七七脖子上。
玉秀忙道:“这么贵重的东西,师弟赶紧收起来,别让他扯坏了。”
萧楼笑呵呵道:“给了他就是他的,扯坏了正说明咱们小七力气大,是棵师叔说的对不对?”
七七正瞪着那金灿灿的长命锁,没理他。
他逗了一会儿,又对玉秀道:“今日上门,还有一件事请嫂子帮帮我。”
玉秀接过七七,递给他爹,道:“师弟请说。”
萧楼便又从怀里掏出几本账本,苦着脸道:“这是咱们武馆后院中一应花费往来的账册,之前师兄也不管,都堆在我这里,嫂子来了可得救救我。”
玉秀看了眼林潜,迟疑道:“说出来怕萧师弟笑话,我自小也只跟着我娘学了几个字,又是小家里出来的,这武馆这么大,事情这么多,账册的事,我实在没那么大的本事。”
萧楼忙道:“嫂子不要自谦,识得一些字就够了,若有不认识的只管问我和师兄。这账本里只有咱们后院吃用花费,和前院无关,前院的自然有管事看着,后院这些,嫂子有空便帮我看看,没空丢在一边也没事的。”
玉秀听了,这才稍稍安心,也知道后院这些柴米油盐的事于他一个大男人来说,确实琐碎了些,于是看向林潜,道:“你觉得如何?”
林潜颠了颠儿子,道:“你若闲来无事就给他看看,若觉得累就不必管。”
玉秀点了点头,其实她也不想整日无所事事,离家时那些针线篓子她都带来了,准备闲时仍做些针线去卖。此外,这武馆是林潜和萧楼二人办起来的,眼下萧楼未成亲,她作为林潜的妻子,自然有义务帮二人管管后院的账目。
萧楼见她同意,忙站起来做了个大大的揖,嘴里夸张道:“嫂子救我出苦海,实在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玉秀给他这作怪的模样逗笑了。
自此,她算是在武馆里安定下来。白天林潜在前头指导那些少年,她在后院带着七七,有时做做针线,看看账本,夜里便是一家三口独处的时间。
偶尔还要加一个不请自来的萧楼。
第75章 管家娘子
玉秀虽说从前跟着夏知荷学了几个字,可也不过认得自己的名字,认得账本中那些几文几两的字眼罢了,复杂一些的字就不懂了,更不要说去写。
她刚开始看账本,只看个半懂,每次得等林潜回来读给她听,后来觉得这样实在太麻烦,而且心里想着以后这武馆若做大了,她这半吊子,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下了决心要读书习字。
武馆不远就是平山书院,所以周边有几家书局,玉秀便去看了看,因不知买什么好,又觉得这么大了开始习字有些难为情,只对那书局老板说是买给家里孩子启蒙的,那老板便推荐了《三字经》《千字文》等。
她捧着这两本书回家,等夜里林潜空了就让他教她读,白天也不刺绣了,照顾完七七后就躲在房里背背会,再照着书上的字,用手指沾了水,在桌上一个一个照着写,直到觉得自己写得有些模样了,才将笔纸拿出来,在纸上练习。她这股认真刻苦的劲头,倒把隔壁生给比下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去考状元呢。
不过这么做确实有效果,一个多月后,她已经能提笔在账本上记账了,虽说字写得丑,账本上所记的账目来来去去也只那几样,不过几十个字,于她而言,却是极大的进步。
这段日子因她要习字,多少冷落了那对父子,林潜夜里回来,媳妇儿趴在桌前刻苦,没什么空搭理他,他只得抱着儿子玩耍,父子俩到因此亲近了不少。
这日玉秀第一次在账本上记账,心中的喜悦自然不必说,回头见林潜抱着儿子坐在床边,过去就在儿子脸上亲了好几下。
林潜眼巴巴地看着她,“媳妇儿,还有我。”
玉秀嗔了他一眼,只是到底心中高兴,竟也红着脸凑过去,在他脸上蜻蜓点水一般啄了一下。
林潜得寸进尺,把另一边脸颊凑过来,“还有这边。”
玉秀便不理他了,抱过儿子在怀中逗弄。
林潜也不泄气,手臂一揽,将妻儿一起揽进怀里,自己低了头在玉秀唇上亲了一下。
七七瞪着眼看着爹娘。
被儿子这么看着,林潜再亲过来时,玉秀就红着脸躲开了,“宝宝看着呢。”
林潜看看儿子,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看什么,小胖子。”
七七瘪了瘪嘴。
“哎呀你轻一点。”玉秀忙将林潜的手推开,凑过去在七七头上呼了呼,他细皮嫩肉的,这会儿额头上已经红了一小块,玉秀更加心疼,瞪了林潜一眼,道:“把他弄哭了,你自己来哄。”
林潜便不敢再乱来,好在七七到底没哭。
夜里儿子睡后,林潜自然要缠着媳妇儿胡闹一番,之前玉秀要早起识字,都没同意他,今日心情好,便由他去了。
次日早上,她喂完儿子,拖着酸软的身体,懒懒地倚在窗边,准备将账本从头到尾再对一遍。
这武馆后院人不算多,只有三个做事的。
厨娘负责做馆中所有人的餐食,此外厨下碗筷之类的也由她来收拾。张大娘则是要洗前头的学徒以及林潜、萧楼、管事几人的衣物,若有破损还要由她缝补,先前她曾来问过玉秀的衣物要不要也由她洗,玉秀拒绝了,一来不想太麻烦她,二来也觉得自己洗更放心一些。还有一位李叔,负责扫洒院子,照顾花草,也顺便充做后院的门房。
这几个人,每月的工钱都是一两银子,至于管事,他的工钱记在前院,不归在后头账册上。
此外账本上还记了每日买了多少菜钱、买了多少米面粮油等,这些花费,一天看下来不算太多,可到月底一结算,就是一大笔数目了。
这是每月必须有的,除了这些,还有偶尔房屋需要修补、厨房碗筷破损要再补充、桌椅等家具也需时时维护,这大院中,竟是哪哪都需要花银子。
玉秀不知林潜与萧楼共投了多少钱进去,如今看着这账本,已经忧心这钱能不能收回来了。况且这还只是后院账本,前院那么多学徒,想来花销要更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