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王摇摇头,道:“我确是不曾得罪过他。但那时曾听宫里人提起过,那位夫人……那位皇后对我极为厌恶,言辞间不乏激烈之语。想来是河间王是受了皇后的影响,才处处针对于我罢。”
云瑶忽然问道:“听说大王与河间王年岁相当?”
兰陵王道:“不错,我与河间王,是同一年的生辰。”
一时间云瑶呆住了,兰陵王也是一僵,眼里慢慢地多了些懊恼。
“我曾听闻,那位皇后……那位夫人进府的那一年,恰恰是我外祖父下狱的时间。又听闻母亲当年姿容无双,名动京华,连父皇都心神往之,但母亲却不愿嫁与父皇。那时……那时……”
兰陵王想到后来,禁不住有些心惊。
事情怎么会这样巧,一个刚刚进府,另一个则作为罪臣之女,充入掖庭为婢。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诞下孩子,孩子出世的那一天,她的父亲就在狱中暴亡了。事情怎么会这样巧,怎么会这样巧!
云瑶喃喃道:“怎会如此?莫非是两个家族之间相互倾轧,相互使绊子,才会造成这样阴差阳错的巧合?又或是有人为了讨好文襄皇帝,才设计让你外祖锒铛入狱,再让你母亲因罪充入掖庭,最终赠与你父?……唉,大王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不过是胡乱猜测的。”
兰陵王闭上眼睛,声音一点点地沉寂下去:
“你并非胡乱猜测。事实上,你方才所言,实已帮助我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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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云瑶是在兰陵王怀里睡去的。
她陪着兰陵王熬到深夜,实在是熬不过去了,便卷着被子睡了过去。兰陵王躺在她身边,望着镂雕了鱼鸟的屋梁,静静地想着自己的心事。许久都没有入眠。
直到身边的呼吸声变得轻轻浅浅,他才蓦然惊觉到,此时已是深夜。
兰陵王侧身望着她,眼神里有些迷惘,也有些隐隐的晦暗。
最终他还是按捺不住,抬起手,缓缓抚过她的长发。他的目光里夹杂着些许温柔之色,动作也很是轻柔,像是怕惊醒了她,又像是怕惊碎了一场温柔的梦境。
不知不觉地,兰陵王眼里带了些沉沉的笑意,无声道:你很好。
——像是一场永远都醒不过来的梦境,梦里满是朦胧的阳光。
他替她掖了掖被角,目光沉沉地凝望着她,一遍又一遍,慢慢地变得悲凉。
——你很好。
——但你终究不能长伴我左右。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平安地长伴我左右。
兰陵王闭上眼睛,面色隐隐有些泛白。那些灰暗的记忆,那些命里带煞的传言,那些无所不在的挖苦于嘲讽,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如同沉沉的黑夜一般,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回想起她刚刚说过的那些话,回想起那些温暖如朝阳的目光,心里忽然变得安宁。
像是暗夜里踽踽独行的旅人,看见了一束温暖且明亮的火光。纵使明知道是飞蛾扑火,也想要再靠近一些,用以驱散那些冷寂的黑暗。
他缓缓抚过她的长发,忽然俯下/身,在她的发间轻轻一吻。
如此,便好。
☆、第13章 北齐|宴无好宴
第二天早晨,云瑶又替兰陵王卜了一卦。
这回她特意用了卦中签,趁着兰陵王不注意时,在他的银筷上轻轻描了两道纹路。等兰陵王握箸之后,她便将银筷当作签子,与铜钱一并摇落,叮当叮当地指了两个方向。
左,凶煞;右,凶煞。
再加上铜钱所呈现的三九干父之蛊,简直就是凶煞中的凶煞。
云瑶盯着那些铜钱和银筷,禁不住有些发蒙。按照正常人的命理来说,这两道签子的指向必定是一凶一吉,只要找对了方向便能趋吉避凶。但兰陵王这、这这、这才是真正的命里带煞啊,无论朝哪个方向指,全部都是凶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