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迟第三次踏足修真界, 直觉归元宗那群修炼狂人脸色出奇古怪。
断情司走过一遭,天魔大人对修真界老牌宗门的奇葩程度有了新体认,假装看不见他们揣度的目光,觍着脸混进山门。
寒消暑往,冬去春来。凌霄山草长莺飞,云蒸霞蔚。
冥迟且走且停,好不容易躲过众位修士, 趁天色未亮摸上玉霄峰求见萧大人。
这一见可把天魔吓个全死。
自打见着萧大人路人皆知的明恋对象,魔界第一泥石流X冷淡的谣言不攻自破。尽管如此,冥迟对萧大人的印象仍是, 跟在玄微真人背后不敢动半点歪脑筋的乖巧小弟子。
这两位画风怎么就忽然向不可描述极速发展了呢?
冥迟心中碎碎念道自己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不论耳际起伏不定的奇怪声响,还是他惊鸿一瞥就忍不住跪下叫爹的前卫姿势……一定全是仙子仙君谋划布设的幻象没错了!
他尽量缩成一团希望萧大人瞧不见自己。可惜方才破窗而入的动静太大,萧大人即时停下动作。
凉飕飕冰凌凌的目光落在脸上剐了一刀又一刀,冥迟叫苦不迭, 故作天真喊:“萧大人,您私事理好没有?什么时候能回魔界?”
大约不满他瞥见这份情态, 萧大人换个姿势将人搂紧怀里,顺便捡起碎裂的外袍披上,问他说:“有事?”
冥迟做出郑重而惊惧的表情:“这回真出了大事!”
萧大人同怀中之人缠绵地换了个吻,缱绻之余匀给他几分心神:“有话直说。”
冥迟恨不能将双耳堵上, 言简意赅:“北海妖兽。”
“又发情了?”
冥迟心道您这副尊容确实像发了情,嘴中有条不紊叙说急事。
话到一半,那边奇奇怪怪的幻象好似续上仙晶,竟然当着他的面向不可描述的悬崖撒欢而去。
他讪讪住口, 萧大人分神道:“继续说。”
冥迟深吸一口气,寥寥几句开宗明义,将魔界异动讲个明白。
萧大人终于施恩道:“出去。”
冥迟连摸带爬滚出内室,胆战心惊候在门外。
桌案线香烧完两炷,攻伐总算到了尾声。然后他听见那位清冷矜贵的归元宗真人,埋首于弟子颈间失控般抽泣。
萧解羽吻去师尊盈溢的清泪,温言细语安抚。等怀中之人气息渐缓,再递过去柔和的吻。
温存一番后,他起身穿戴衣袍,走前俯身吻了吻耳廓。
“师尊,等我回来。”
启明星垂挂星空将隐未隐,抹开一线晦暗天光。时辰尚早,山谷远远近近都是鸟叫。
玄微强忍疲乏支起上身,行至隔间清洗身躯。
内室雾气蒸腾,燎得人沉沉昏昏。他靠紧浴池小憩片刻。神智尚未清醒,二弟子来报说,剑尊大人求见。
于是随意披了件外衫,应道:“请进来吧。”
楼孤寒风风火火闯上玉霄峰,见着他这般模样,先是一愣,紧接着啧啧连声。
玄微真人靠在案上,以手支颐。看得出刚沐浴过,发梢半湿。衣领很高,仍掩不住隐约斑驳的痕迹。
“虽说新欢不寐月夜燕好,你这……也太不知克制了吧?”
玄微横睇望去,嗓音过分低哑:“有事?”
楼孤寒面露忧色:“阿芫七日未回我讯息了。我昨日去往间莱州,断情司那群长老说他在闭关——阿芫从不在仲春之月闭关。”
玄微提不起劲搭理他,说:“他回不回讯息,同我有什么相干?”
剑尊大人瞧出旧友气色不佳,不免有些歉意:“我在他洞府附近见到几种灵符。你见识广博,能否帮我看一看?”
玄微恹恹称好,楼孤寒赶紧摸出临摹的黄符,巴巴凑到他跟前。玄微漫不经意瞥过去,看清黄符所书,悚然一惊。
“哪里见到的?!”
他神情严峻,楼孤寒见状急忙取来水镜,唤出留影。
玄微仔细看过,阖眼沉思。忽而想到一事,猛然起身。
楼孤寒还在等他说话,玄微道:“你去仙界看看吧。”他凌空点出法阵,丢下一句,“再晚,可能就来不及了。”
他一遍一遍回想水镜所载,几乎颤抖着踏入隧道赶往魔界。
北海之滨鸟禽麇集,白羽翼翅遮天蔽日。
他不曾踏足中陆边界,弟子滔天的魔气间于众多妖兽之中,无从寻觅。遍寻不见,他漫无目的而张皇无措,登上峰顶扬声呼唤:“解羽——”
飞禽或高或低哀鸣,转瞬将人声吞没干净。
玄微头一回憎恨自己抛弃了神力。他闯入暴·乱的妖兽之间,高大的魁梧的身躯挡住视线,举目所及一望无际。
没有,没有。
没有他的解羽。
他丢魂落魄般举目四望,从海岸行到山脉,忽然望见熟悉的人影。
冥迟卷着半边衣袖,愕然问他:“真人,您怎么来了?”
他压低本已黯哑的嗓音,字字泣血:“解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