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小木匠拎了桶热水进来,他放下手里的木水桶,擦了擦额角的汗,对李启道,“你们怎么还没回房休息啊?”
李启看到小木匠,心里倒是有了个,便对他笑道,“崽崽不肯走,闹着要在这里陪小浔呢。”
小木匠果然道,“那哪些,怎么能让他们两个小娃子睡间屋,崽崽还小,万一出点事小浔肯定照顾不过来。”
李启无奈道,“我也是想到这里,所以才没答应他,本来我可以来陪他们两个睡的,但是我放心不下宝儿。”以前宝儿怀崽崽的时候,这样五六个月大的时候,有时半夜便会出现脚抽筋的情况,李启现在到了这里,断不可能再留宝儿一人面对那些的。
宝儿本来听到李启说要在这里陪崽崽和李浔两人,心里失落得紧,后面听到他说放心不下自己,高提起来的心终于安稳落地,嘴角忍不住抿出抹笑来,连刚才懊恼崽崽是小白眼狼的事,都忘在了脑后。
小木匠挠下头,笑道,“李先生,要不我去拿床被子,晚上我来看着他们吧,你先陪宝儿回屋去,这么晚了,宝儿也要早点休息才行。”
李启本来想的便是拜托让小木匠帮忙看着两个孩子,所以便也不再假意推辞,只道,“那便麻烦你了。”
宝儿倒不像李启那么客气,他本就把小木匠当自己人,只横了床上得知自己可以留下而胡乱卷了被子打滚儿的崽崽一眼,然后对小木匠道,“崽崽晚上只要睡着了,便不会起夜,都是一觉到天亮的,等会儿若是他不老实,你只管招呼他的屁股便是。”
小木匠一个劲儿的点头应着宝儿,宝儿看得叹口气,小木匠那软绵的性子,只怕即使崽崽再胡闹得厉害,也不会动手的,便冷了一张脸,对床上的崽崽道,“晚上要听秦叔的话,若是闹的话,明日早上便没有红枣粥给你吃了。”
崽崽听到他阿爹拿口粮威胁,忙不迭的点头,眼珠子盯着他阿爹,一张小脸要多诚恳有多诚恳的样子。阿爹走了,就看不到崽崽做什么咯。
李浔听到崽崽要留下来陪他,向来乖巧的脸上也不禁染上了几抹兴奋的神色。李启看在眼里,感叹李浔再这么懂事也是个孩子,也会想有个人陪着自己玩闹的。
李浔这里安排好了,李启便抚了宝儿回房,芸娘已经安排了青篱几人备好了热水。宝儿现在身子不方便,往常都是青篱帮着他和崽崽两人洗漱的,等弄好了之后,她再过去睡到隔壁的房间,方便夜里宝儿有什么需要的时候,好随时传唤她。
今日李启到了,便遣了青篱下去,让宝儿半躺到床上,自己亲自舀了热水到木盆里,绞了帕子到床边,宝儿本能的伸过手去觉,哪知李启一只手握住他伸出来的手,然后另一手拿了湿帕子直接给他擦起脸来。
宝儿愣住,呆呆的看着他。李启看他呆愣的样子,轻轻捏下他的脸,一边擦握在手里的宝儿的手,一边笑道,“发什么愣,以前我可没少给你擦脸。”
宝儿白皙的脸上一抹红晕,李启说的还真是事实,只是到了蛊族,这几个月来,习惯了事事亲为,还真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李启给他擦了手脸,便又换了个盆子,打了热水过来,让宝儿坐在床沿边,躬下身去让他的脚放在盆里给他洗脚。现在是夏日,并不用烫脚,水温便只是适中,只是洗一下脚上的汗,这样人能舒爽一点。
宝儿越发不好意思,脸上的红晕蔓延开来,染红了半截白皙的脖子。李启看着他的样子,恍然发现以前的宝儿,何曾露出过这样风情的神色出来,不自觉的问道,“宝儿,你可还是我的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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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儿虽然烧得脸颊发烫,但是神智却不迷糊,听到李启不自觉间脱口而出的低喃,不解的看着他,皱眉道,“仲宣?”
李启回过神来,看宝儿的样子,哪里又和自己平日熟悉的宝儿不一样,赶忙敛了神色,拿了干帕子把他脚上的水渍擦拭干净,端了脚盆起来,笑着对他道,“没事,洗好了,我去沐浴,你先上床歇着吧。”
宝儿看他面色如常,他本就是个心思单纯的,既然李启说了没事,便也不再诸多猜测,只是对他笑道,“那你快去,待会儿水凉了。”浴盆里的热水是先前芸娘让小木匠一起送来的,可是李启非要帮他洗漱了之后再去沐浴,说不定这会儿热水都变凉水了,宝儿想到这里,心里一阵心疼,却也没来由的打心底升起股甜甜的暖意。
宝儿这间屋子还是蛮大的,这会儿李启就在一张木制的雕花屏风后面沐浴,宝儿躺在床上,听到屏风后面哗哗的水声,本来是想着等会儿李启的,可是听到那水声,知道就在屏风后面有着自己最信任的人,便不禁全身心的放松下来,感觉恹恹欲睡起来。
这阵子,虽然芸娘把内外打理得井井有条,更莫说蛊族本就是宝儿的故乡,可是宝儿却并不能真正的放松下来。他崽崽的阿爸不在,他要打起全身的劲儿来,护着自家的崽崽和肚子里的小崽崽呢。现在,仲宣来了,仲宣不会让人害了他们的崽崽。
李启洗漱完了之后,就看到宝儿躺在床上,被子滑到肚子那里,歪着脑袋睡着了,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容。看着他的笑容,李启心里便软得一塌糊涂。过去坐到床沿上,把被子拉上去给宝儿盖好,眼角余光扫到宝儿高耸的肚子,便再移不开了。
李启小心翼翼的把手伸过去,悬在空中迟迟不敢放下去,最后终于像对待什么易碎物品似的轻轻的放到宝儿的肚子上。手放在上面,隔着被子缓缓的抚摸,几个月来心里从未有过的平静与安宁。
想起离开邺城时三哥问他的话,“难道你真能舍了邺城的一切,舍了你的穆王府,舍了你曾经的家?”
李启心里一笑,三哥不会明白,自打遇到了宝儿,有了崽崽之后,从此以后,有宝儿与崽崽在的地方,便是他的家。没了宝儿,没了他们的崽崽,无论在哪里,他都不会心安。
突然,熟睡的宝儿眉头蹙了起来,然后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蓦地睁开了眼睛。然后看到了在床沿边坐着的李启,眼里原本的慌乱散去,慢慢的平静下来。
李启手抚下他的眉头,担忧的问道,“怎么了?”
宝儿摇了摇头,嘴角挂着一抹笑,道,“没事,我做梦梦见你回来了,崽崽在唤阿爸,你带着他玩,崽崽笑得可开心了,可是……。”宝儿一张脸孩子气的皱巴起来,埋怨的看一眼李启,坐起来手攥着李启的袖角,气呼呼的道,“可是你突然就不见了,崽崽哭得可伤心了。”
李启看着他孩子气的样子,心里好笑的同时却也忍不住心疼,想必这几个月来,宝儿都是在这种担惊受怕中渡过的。手习惯性的捏下他的脸颊,故意问道,“崽崽很伤心,那你不伤心?”
谁知宝儿当真煞有其事的摇了摇头,李启倒是吃了一惊,宝儿向来直来直往的,断不可能故意这么说了让他着急的,他的宝儿啊,向来是有什么就直接的说了恨不得他不知道。果然就见宝儿蹙着眉头仰头对李启道,“我是阿爹,不能伤心。”
李启一怔,心思千回百转,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的宝儿果然傻,他总是用他自己的方法,保护着他重视的人。傻得让他心疼,让他恨不得以后再不让他受到半点伤害。李启把宝儿揽进怀里,心里默默的许诺,以后再不离开这个让他心疼的傻宝儿。
宝儿突然被李启抱进怀里,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却扔然笑眯了眼睛,仲宣在抱他呢。两人这么抱着,即使李启刻意避开了宝儿的肚子,但是高耸的的肚子仍不可避免的紧贴着李启,因此两个人几乎同时感觉到了肚子里的小家伙的踢动。
李启惊讶的放开宝儿,不可思议的盯着宝儿的肚子,难得的失态,平日里脸上的温润镇定消失无踪,一脸的茫然,似乎是不明白宝儿的肚子突然会动了起来。
宝儿不解的看向李启,肚子里的小家伙早就有了胎动,宝儿早已习以为常,可不知道李启现在这呆愣的模样是给肚子里的孩子突然的胎动给惊到的。毕竟上次有崽崽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宝儿觉得李启应该也是知道的。
不过李启还真是给这孩子突然的胎动给惊到了,上次有崽崽的时候,李启一心以为宝儿肚子里的东西是什么怪物,就算宝儿给他提到胎动,李启也是没什么心思去细细体会的。这次却是实实在在的知道那肚子里是他和宝儿的孩子,刚才切切实实的感觉到肚子里小家伙的踢动,又怎能不吃惊。
可是吃惊之后,心里便是狂喜,李启回过神来,便忍不住的把手再贴到宝儿的肚子上去,肚子里的小家伙不知道是感觉到了阿爸在身边,要显示自个儿的存在还是怎么的,也很配合又结结实实的踢了一脚。
李启倒是如愿以偿的又感觉到了孩子的动弹,但是这可苦了宝儿,刚才这肚子里的小崽崽那一脚可不轻,宝儿猝不及防的就吃了他一脚,痛的忍不住轻轻的呻吟出声。李启听到他的呼痛声,吓得赶紧把手拿开,紧张的看着宝儿,“怎么了,怎么了?”
宝儿抚着肚子,过了会儿终于缓过来,见李启紧张的样子,忙道,“没事,没事。”
李启则像是个头回当阿爸的人似的,看着宝儿肚子,想过去又不敢的手足无措的样子。这也怪不得他,上次不清楚宝儿的情况,错过了崽崽在宝儿肚子里那段时间,一直以来便是李启心里的遗憾,这次事到临头,由于太过紧张,反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宝儿眼珠子转一下,想了想,干脆的拉了李启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然后一本正经的道,“小崽崽,这是阿爸。”也不知道他是在说给肚子里的小崽崽听,还是故意说给李启听,好让他安心。
李启的手被宝儿放在他肚子上,过了好会儿,见宝儿并没什么事,才算是放下心来,先前的慌乱也总算是散了去,难得的对着宝儿有几分不好意思,但是更多的确实心里一阵阵涌上的暖流,叹息似的道,“宝儿,我们又有孩子了。”
宝儿笑眯眯的对他道,“我们有两个崽崽了。”宝儿可没忘了当初李婶子的话,两人成了亲,生两个小崽子,然后就是一辈子。他和仲宣现在有两个小崽崽了,他们肯定能在一起一辈子那么长呢。
李启看宝儿的笑脸,恍惚间他们好像又回到了小山村,两个人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但是好像又有一点区别,那时候的宝儿什么都不懂,只是全身心的信赖着他,把他当着唯一的依靠。
李启犹豫了一瞬,终是问道,“宝儿,你是否记起了从前?”问出来之后,李启的心便紧紧提了起来。但是如果不问出来,他或许都会患得患失,害怕宝儿哪一天记起什么,就会离他而去。
宝儿歪着头看着他,似乎在认真的思考李启的这个问题。
李启也不催他,但是心里却早已下定了决心。因为直到此刻,他才发现,他有多害怕宝儿想起以前的事而离开他。所以,即便宝儿要走,李启知道自己也是不可能放开他了。心里不禁苦笑,他李启终究是个俗人,做不到豁达的放宝儿离开。
谁知宝儿眨了眨眼,莫名其妙的问道,“记起从前什么?”
李启哑然,难不成宝儿还没想起来,便只得道,“想起了你阿爸和阿爹,还有蛊族里面的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