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个懦夫,我的娇娇就不该来这里,先是被一碗肉羹断了子嗣,现在又不知道是被什么给夺了性命!”馆陶长公主声音尖锐地指责道。
“肉羹?断了子嗣?”陈午一惊。
陈须却看向了刘彻:“原来我妹妹竟然……陛下,您就放过她吧,让我们带她走,行吗?”
刘彻摇了摇头。
“我养了女儿一场,却是给人欺凌的,到死都不放过她。”馆陶长公主笑出声来,“你母子二人不愧是一脉相承,我猜,杀了我娇娇的。”
她声音陡然尖利:“就是王娡对吗?”
刘彻没有反驳。
“王娡!”馆陶长公主跳了起来,“季须。季须,去拿先皇密旨,去拿!我要废了王娡,要废了王娡这个贱人!”
刘彻眼中闪过一道厉光,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绷着的身体终于松了些。
馆陶长公主一腔怒火,却只能发在王娡身上,废了王娡,却也换不回活生生的女儿,一瞬间便苍老了许多。她同陈午互相搀扶着离开了汉宫,却留恋的回头看了一路。
当年她一心想要给女儿谋一个世上最尊贵的位子,一心想要给两个儿子更好的前程。可世事如棋,未曾想到,会落得如此凄凉。
“富贵迷人眼,我老了,我老了啊。”馆陶长公主泣而出声。
“等到娇娇的葬礼之后,我们便离开长安城吧,”陈午道,“去江陵陈家走走?”
馆陶长公主依在他的身上,点了点头:“我再也不想见到这汉宫了。”
他们有了打算,却不料,根本等不到陈阿娇的葬礼。
刘彻连续罢朝三日,终于体力不支晕厥在地。
“陛下,娘娘的葬礼……”依旧是董封小心翼翼地询问着他,“如今暑日未过……”
刘彻却像是被什么蛰到了一般跳了起来:“葬礼?没有葬礼!”
董封心头一慌,他们其实早已料到了一些事,却不想还是真的发生了。他声音颤抖:“陛下啊,天气炎热,再不……只怕娘娘的身体……”
刘彻猛然惊道:“快,快叫人拿大冰来,快!”
“大冰……大冰摆置何处?”董封一惊。
“未央宫,我的寝殿,收拾出来做成暗房,大冰放在那里。”刘彻立刻道。
“陛下……陛下要换寝殿?”董封心头急了。
“那本就是寝殿,我自然要陪她在一处。”刘彻却不觉得这有多惊世骇俗。
董封腿一软,终于跪倒在地:“陛下啊!娘娘已经去了,您就让她入土为安吧!”
“你这刁奴!”刘彻起身,却猛然将董封踹倒在地,“阿娇姐明明是睡着了,你再敢乱说,我就要了你的命!”
董封一缩脖子慌忙退下了,离了寝殿,看着那还守在门口的张汤和韩嫣二人,他摇了摇头。
“怎么?”韩嫣急了,“陛下还是不肯见我们?外间出了那么大的事,太后都被先皇遗诏给废了,朝政都乱了,他还在寝殿里头不出来,真的想……张汤,张汤你怎么走了?”
张汤头也不回:“去找那帮子博士官!”
这出脑力的事他们不上,难道是来吃空饷的?
韩嫣一跺脚,追了上去:“走,走,那帮子人不是很能说吗?都抓过来,此时就该他们上了!”
事实上,此时的文官也是急如火燎。讨论了半天没结果后,却见东方朔站在一处,便围了过去。到了这时候,再多的私人恩怨都可以先扔到一边了,更何况他们也没多少私人恩怨。
“东方先生,如今陛下这样……您有无什么好法子?朝不能再罢下去了。”一个老儒生模样的人走上前,对着东方朔做了一揖。
“先生说笑了,我东方朔能有什么法子?”东方朔笑了一声,废话,遇到这种亲母杀了发妻的事,谁能好受的了?他才不去做那个出头鸟呢。
只可惜,如今的局势不是他不想出头,便可以不出头的了。
“诸位先生都在这里?”韩嫣冲了进来,“太好了,先生们是否已想到了好计策?陛下已然三日未曾合眼,未曾有过饮食了。”
张汤随后而入,在韩嫣说话之时已然细细扫视过了这些人的脸色。
众人互相看看,都是叹息一声,退后一步。
东方朔晚了一步,正好暴露在张汤韩嫣二人眼中。
“东方先生,”想起刘彻曾夸奖过东方朔足智多谋的韩嫣眼神一亮,“陛下曾多次夸奖先生足智多谋,看来先生一定是有好法子了。”
东方朔摇了摇头:“陛下谬赞,我哪里有什么好法子。”
“诸位先生,如今陛下颓废至此,正该是先生们效力之时,还请诸位不要拒绝!”张汤却手一挥,招来十数侍卫,“带走,去未央宫!”
他隐约猜到这些人心头还想着自保的意思,可到了这时候,再任由他们,只怕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糕。
被带到未央宫前殿的众人在未央宫令是安排下,正在听张释董封二人说着此事详情。
东方朔突然眼神一亮:“董内侍,您手中是否有娘娘留下的缣帛?”
董封一楞,直觉看向了未央宫令,未央宫令便看向张汤,得到一个点头后,忙道:“董内侍,快将那缣帛取出来。”
董封不敢迟疑,慌忙转身去了,不多时捧出一个盒子,捧到东方朔面前。众人齐齐看向他,东方朔稳稳地将那盒子打开,取出一块相当长的缣帛来。
他展开,只看了那名字,便是一滞:“啊!”
张汤韩嫣二人也忍不住走过去看了一眼,眼中皆是惊讶。
东方朔不敢迟疑,粗略浏览一遍,面上俱是震惊:“如此,如此奇女子啊!”
说实话,自从刘彻因陈阿娇之故罢朝,东方朔这等臣子心头难免都涌现出了:陈阿娇真乃祸国姬的念头。
可如今,他却是明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