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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驸马 作者:宝贝贾

    “恩。”和当年站在门外的冷眼旁观者不同,今天他成了要走进去的那一个了。从承安宫搬出来,除了几件贴身的衣物他带出来的东西不多,宫人中,只有明然这种傻丫头才会跟着过来遭罪。

    清泉宫里久无人居住,沉重的木门推开的时候,门楣上长年积下的灰尘簌簌地落下来,跟在最后面的内务府的几个侍从掩着嘴咳嗽纷纷后退,将手里带来的被褥和一些日用品丢下,各自找个借口,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喂,你们不是来帮忙清理的吗?”明然手里抱着两个包袱,一把拉住离她最近的一个人。

    那人不客气地推明然一把,满脸不屑道:“开什么玩笑,真当你们还在承安宫,有皇上疼着护着呢,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清泉宫,历来只有进来的,还没见有出去的呢。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眼角瞥到阙九湛已经径自推门进去,刻意放大声音道:“一个男人又不能给皇上绵延子嗣,还死命霸占着皇上,真够不要脸的,还好咱们皇上英明,及时醒悟了,要不然留着也是个祸害。”

    “你……”明然气得跳脚,伸手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凭你也配指摘我们少爷,你这辈子就是断子绝孙的。”

    那人恼羞成怒,挥着拳头就要打明然,明然抱着包袱一扭腰闪进门里,砰地一声从里面关上门。那人虚张声势地叫骂几句,也没人搭理,自觉没趣走人了。

    明然从门缝里看人走了,心有余悸地擦擦头上吓出的冷汗,长长呼口气,说实话还真有点害怕那人冲进来打她,“哎呀,忘了行李还在外面呢。”

    “不急,那点东西不会有人要的,我们先把这里收拾一下。”

    “也是。”好东西内务府那边怎么会舍得放在这冷宫里,明然一回头对上阙九湛带笑的眼睛,她微微怔愣了一下,疑惑道:“少爷,怎么被打入冷宫,您反倒高兴了?”在承安宫里,从来没见少爷这么笑的这么轻松过。

    “这里多自在,没人天天约束着。”他可以筹划自己的事情,阙凌简也可以从困局中走出来,对彼此都是最好的选择。

    “是没人约束了,您就等着被人欺负,受罪吧。”明然苦着脸小声嘀咕,冷宫什么样子,她以前光听人说道就觉得很惨了,可眼前这情形比听说过的惨多了,这都入冬了,冷宫里又潮又冷,内务府那边别说是炭火的影子见不到,就是分下来的那几床被褥都薄的只有一层皮,今天晚上还不知道怎么挨过去呢,就这样,少爷还能笑得出来,果然是做主子惯了,不知道底下人的苦啊。

    “明然傻站那里嘀咕什么呢,再不动手,我们晚上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了。”放眼放去,满院子都是及腰高的野草,现在都枯黄了,乱糟糟地扑了一地,连原来的路都看不出来了。阙九湛初步打算先清出一条屋的小路。

    “少爷,奴婢来吧,您哪里做过这种粗活。”明然看阙九湛挽起袖子要拔草,赶忙过来阻止。

    “你怎么知道我没做过?”这个丫头的举止从一开始就很奇怪,以前在承安宫里人多,他不在意,但现在在清泉宫,自己身边就她一个人,他觉得有必要问清楚,“你知道我是谁?”阙九湛不得不这么怀疑。

    就算不知道您的身份,看您那拔草不弯腰的架势也知道是个没做过这种粗活的,“奴婢以前在公主那里见过您。”事到如今,她也不隐瞒。

    “怪不得,果然你早就知道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明然悄悄看他一眼,见他并无特别悲伤的神色,这才继续道:“宣宁二年八月初五,您那天去清怡宫看望公主,奴婢正好去找奴婢的结拜姐姐明月姐姐,您还赏了奴婢三个大石榴,有碗口那么大个的。”那时她和明月姐姐在说话,听到皇上来了,来不及回避,就立在一旁迎接,可她是第一次见皇上,太紧张了,下跪行礼的时候踩到裙摆,整个人趴在皇上脚下,当时周围的人都惊呆了,总管气得要人拖她下去,还是皇上笑说行这么大礼,应该赏赐的,“当时皇上身后的宫人抬着石榴,皇上就赏给奴婢三个。”

    这件事阙九湛不大记得了,但每年中秋前后,是塘口的贡品石榴下市的季节,他给安阳送过石榴这事都是有的。

    “起来吧。”暂且相信只能相信她,“原来明月是你的结拜姐姐,她走的时候你去清怡宫送过她吗?”

    说到这个,明然脸上浮现悲痛,她摇摇头说道,“没有,现在清怡宫重兵把守,没有皇上的手谕,谁都不能去打扰公主。不过明月姐姐的尸首被送出宫之前,奴婢托人,偷偷去看了一眼,明月姐姐身上一件饰品都没有,奴婢当时拔了头上的银簪子给她陪葬了,不枉我们姐妹一场。”

    “明月陪伴公主多年,公主一向疼爱她,当时离宫就只带她一人,明月过世后,怎会连一件陪葬品都没有?”安阳不是那般小气的人。

    “这个奴婢也不明白。”明月姐姐的私房首饰她是见过的,都是公主赏的,确实不少,比起一些娘娘也丝毫不差,“您说起这个,奴婢还想起一奇怪的事情,明月姐姐右手虎口处是有颗红痣的,棺材里那个人手上没有,不过当时她脸上盖着白布,奴婢也不能掀开确认,会不会里面那个不是明月姐姐?”

    阙九湛听到这里,脑子里嗡地一声,清怡宫进刺客,明月已死的事情,他是和阙凌简确认过的。要不就是明然看花眼了,要不就是……阙凌简在骗他。明月没死,那安阳呢,三年了,他都没见过安阳的正脸,清怡宫住着的真是安阳吗?还是仅仅是个容貌身形相似的人?因为太过在乎,反而失去了冒险的勇气,阙凌简就是抓住了他仅有的这个弱点处处威胁他。

    “少爷,您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明然见他脸色变化不定,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事,我们要在这里住一阵子,先收拾一下吧。”这件事情还需要进一步的确认。

    清泉宫不算大,但阙九湛和明然用了一下午才清理出一个房间,晚上勉强有个可以睡觉的地方。冷宫里的饭食是不归御膳房管的,这附近有个专门给冷宫供应饭食的小厨房,明然不明情况去的有些晚了,厨房里只剩下两个又冷有硬的馒头,还有半碗白菜汤,黏糊糊的,里面不知道放的是什么材料,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这菜汤别说阙九湛,就是明然也吃不下去。

    “少爷,奴婢明天早些时候去。这是奴婢从承安宫带过来的点心,您多少先垫点吧。”承安宫里不缺这些,临走时,小姐妹知道冷宫里日子难挨,就收拾了不少給她带上了。

    “你自己吃吧,我不饿。”从接到圣旨到匆匆忙忙搬出承安宫,一天之间发生这么多事,他实在没什么胃口。

    十月底的西平府,街上冻死人不是稀罕事,清泉宫比街上好一点,好歹有堵墙挡风,但年久失修,屋顶都坏了,窗子更是连窗纸都没有,夜里的寒风呼呼的,明然把带来的所有衣服都盖在两人身上,上下牙冻得还是直打颤。

    “明然,过来和我挤挤。”阙九湛比明然好一点,他虽然也没受过这种苦,但毕竟是男人,还不扛得住。

    “这怎么行,少爷。”借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爬这人的床啊。

    “我冷得睡不着,你过来挤挤暖和点。”阙九湛找个借口。

    “这样啊。”明然挠挠头,摸黑在床上收拾了一下,摩挲着爬到阙九湛的床上,隔着一段距离老实躺平,身边的气息平稳了,明然双手交握压在胸前,心砰砰地跳得好快,少爷应该不会听到吧。她第一次见这人的时候,就想这么尊贵的一个人,笑起来却那么和气,这个人很好呢。

    第二天两人继续做清理,阙九湛还有些体己钱,明然去厨房端饭的时候打听了一下,找人买了一些窗纸和浆糊,先把窗子修好了,饭菜去的早了也一样,黑乎乎的馒头,水泡过的米饭半温不热的,还有些萝卜和白菜之类的菜汤子,除此之外,还想吃什么,就要额外出钱了,而且价钱贵的离谱,只一个鸡蛋就要两文钱,要知道外面三文钱就可以买一斤鸡蛋了。

    钱就这些,阙九湛不让明然乱花,但他每天看到那些饭菜一口都吃不进去,勉强自己吃一点,转身就吐干净了,一连五六天阙九湛只靠喝些热水维持体力,这寒冬腊月的,终于病倒了,好在不算很严重,明然出钱买了些最便宜的退热草药,每顿饭给他冲一碗鸡蛋水,过了三四天也就慢慢好起来了。

    夜里冻得实在受不了,明然就想起在老家的火塘,两人合力在房间里也挖了一个,平时就烧院子里收拾出来的荒草和烂叶子,院子好大一堆。但这个东西不经烧,旁边缺了人火就灭了,阙九湛和明然就去后面的小山坡上捡些树枝树杈,而这个小山坡恰恰就是纯哲的安息之地,阙九湛轻轻抚摸着树下已经没有任何起伏的土地,当时没做标记,经过这么多年的雨水冲刷,早就看不出痕迹了,如果纯哲能活下来,现在也是个十二岁亭亭玉立的姑娘了,阙九湛的手继续向着旁边摸去,据张敬说这里沉睡的是他无法出世的未曾见面的那个孩子,已经离开这么多年,连名字都没有。

    明然捡了一大捆柴回来,见阙九湛又坐在那棵树底下,就没过去打扰他,远远的站在另一边等着,就如少爷说的,这里虽然处处比不上承安宫,但真的比那里自在多了,冷宫里的人虽然难相处,但一般给了钱就不会太为难他们,而且好像他们比其他冷宫里的人自由多了,起码可以出来走走捡点柴禾,可以花钱买到想要的东西,据她这段时间观察所知,这在别的冷宫里是很难想象的。会是皇上吗?应该不会吧,听侍卫们私下议论,皇上最近新封了一个淑妃,这个淑妃慧黠灵动,说话极是讨喜,皇上如今是宠爱的不得了。哪里还会顾得上少爷呢。

    寒冷的冬天在两人相依相偎中一点点熬过去了,开春的时候,明然怕院子的杂草疯长,就托人买了些菜种子撒上了,经过了几场春雨,院子里绿油油的一片,很是喜人,小菜苗模样都差不多,阙九湛一个都不认识,但浇点水他还是可以胜任的。

    小菜苗在他眼皮底下一天天长大,碧绿的大叶菠菜和油菜,鲜嫩的小黄瓜和指头肚大的茄子,除此之外还有豆角,辣椒和毛豆,每次看到这些阙九湛都有一种收获的满足感。

    阙九湛给菜地浇了一遍水,出来擦把手,桌上的盘子里是明然托人去宫外买的红豆饼,他坐下来随意拿了一个,掰成两半就着茶水吃了,在掰到第三个的时候,红豆馅儿里裹着一张红色的小纸条,他摊在手心里,打开看了一眼,接着揉烂,若无其事地吃下去。

    “少爷,你猜奴婢这次带来的是什么?”明然呼哧呼哧地从门外冲进来,手背在后面,不知道藏着什么东西。

    阙九湛笑,问道,“又是什么好东西?”明然总是能神通广大是的弄来不少东西,清泉宫本来是个冷宫,经过明然这大半年的拾掇,俨然是个小农家的样子了。

    “少爷,你真是不配合。”两人日夜相对,由于阙九湛刻意拉近距离,明然对他的态度也较之前随意许多,“不过,奴婢也不卖关子了,少爷你看,这是什么。”

    明然将藏在后面的东西举地高高的给阙九湛看,右手是一个小炒锅,做手里是一个小罐子,上面还放着一个碗,阙九湛猜罐子里是油,碗里是盐巴,他早就听明然唠叨许久,要自己开火做饭。“想不到你这么快就弄齐了。”

    明然高高兴兴地跑到阙九湛跟前,笑眯眯道:“少爷,这叫有钱能使鬼推磨啊。”他们也不知道能在这里住多久,多置办点总比天天求人好,再说也安全,前天晚上,她从小厨房里端的饭菜,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饭菜全倒在了地上,当时一只野猫冲过来,刚吃了两口就全身抽搐着死了,她吓出了一身冷汗,她立刻明白有人要杀他们,虎视眈眈了大半年,自以为摸清了皇上放弃的态度,于是决定要动手了。

    晚上明然亲自下厨焖了两大碗米饭,还煮了个菠菜汤打上两个鸡蛋,虽然没什么调料,但难的是吃个安心干净。

    阙凌简捏皱了手上的奏报,还真是打算开伙过日子了。

    清泉宫平日里也没事,一到夏天,阙九湛就养成了午睡的习惯,睡梦中手脚好像被压制住了动弹不得,他皱皱眉,迷迷糊糊喊了一声:“明然……”帮我看看怎么回事。

    “明然不在,这里只有朕。”阙凌简眼中怒色闪过,捏住他手腕的力气加大。

    阙九湛在疼痛中醒来,入眼的是近在咫尺的阙凌简几近狰狞的脸。

    “你怎么来了?”一看是他,阙九湛的态度冷冷淡淡的。

    “你这个问题有点好笑,这里西陵皇宫,朕是皇上,你是朕的侍君,朕什么时候想宠幸你,你都得受着不是吗?”阙凌简的语气还算温和,但以阙九湛对他的了解,恐怕快要气疯了,虽然他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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