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叶从邢夫人口中得知贾赦想要开古董铺子的想法,便极力赞成公爹去搞这个,还对邢夫人说:“人生难得几回随心所欲的,老爷这些年兢兢业业在公职上奔波操劳,临到老了,弄些自己喜欢的也无妨。若是弄铺子有些周展不开,儿媳这里倒有一笔款项,老爷只管拿去用吧。”
邢夫人有些犹豫不决地说:“不过,我觉得倒是玩玩也罢了,若说真刀真枪弄起来,就怕要亏啊……你们虽然孝顺,到底银子钱难挣,叫他就这么……”
夏叶笑道:“太太,当初琏儿也是这般,想出去闯,又怕亏钱,结果呢,真真闯出来了,才知道其实有些事嘛,没做过的时候看起来难,畏手畏脚不敢去做,而真正做了,并做上手了就容易了。老爷做这个比琏儿那会儿弄药铺总要强点,有经验有本钱有门路还有人脉,怕什么呢?怕以后挣钱多了烧手吗?”
邢夫人见儿子儿媳的生意做得那么顺当,早就心痒痒地想要大展拳脚,现在见儿媳力挺,更是动心,尤其是这后一句话“钱多烧手”明显说动了邢夫人,她一撮牙花子,说:“那就干吧。大不了我也帮他在后面盯着。有点事儿干也好,省得成天和小老婆喝酒!”
夏叶将这事儿告诉了贾琏,贾琏顿时像犯了牙疼病似地,说:“哎,这事儿你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还给他们投五万两银子的本钱?这可不是小钱啊,老爷子又是一辈子没搞过生意的,万一蚀了怎么办?”
夏叶说:“你弄药铺的时候不也怀着可能会蚀本的念头吗?凡事不试过怎么知道?再说,虽说隔行如隔山,但是,经商的话总有点相通的,特别是人脉关系上,有咱们给他打底儿,又给他把着关,蚀本也是有限的,没准儿还赚了呢!”
见贾琏低头不语,似乎在心下盘算,夏叶靠过去,靠在他的胸膛上,仰头看着他,说:“五万两银子买个国公府的爵位,不算亏吧?”
贾琏的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说:“凤儿,你……原来是打的这个算盘!”
夏叶用手指在他的脸上柔情地画着圈,说:“别人不知道你的心思,我岂能不知?既然知道了,少不得要为你谋划!本来按说老爷子五十多的人了,也该让位了,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想法,只是拖延着不肯,咱们也不好说的,总想着金簪子掉井里,早晚是咱们的。可是,再怎么十拿九稳,肉不落在自己碗里总不能踏实,再者,还有二房那帮子憋着坏水的东西,当年他们还螃蟹般横着走的时候就想弄咱这爵位呢,现在倒了威风,宝玉又立不起来,更是眼红得不得了吧。老爷子也不为你着想,只管他自己有爵位有官职,脸面好看,就不想想你这当儿子的熬了三十年还没熬出头的辛劳!”
贾琏抱紧了夏叶,虽然没回答,而转瞬之间落在她脸上唇上雨点般的吻,就足够说明他的心情了。
贾赦做生意,鞍前马后跑腿的活儿自然又落在了贾琏的身上,相看铺子,会经纪讲价钱,装修门面,进货,开张,请人捧场,这些林林总总的筹备工作有一多半是贾琏做的,全部都弄得熨熨贴贴。好在贾赦倒还真有点这方面的才干,也有点财运。贾赦打小就不会读书,靠着世袭被授了一个闲职,一辈子没搞出什么名堂来,没想到玩儿似的弄起来的这古董店铺的生意却是顺风顺水地,才开张一个月就赚了几百两银子,博了个开门红,兴奋得贾赦和邢夫人两个都摩拳擦掌,又干了三个月,月月有进账,某个月还赚了二千多两银子,笑得邢夫人梦里都在捡金元宝,喜得合不拢嘴。贾赦也得意得不得了,索性学起当年那宁国府的贾敬,向朝廷上了个折子,请求将爵位与儿子袭了,他才好专心专意搞古董铺子去。不几日,就被圣上御笔批准,授贾琏世袭三品爵威武将军,和贾珍是差不多的,虽然也不过是个每月领着一点塞牙缝都不够的俸米的虚衔,好歹这一块肥肉总算是落在自己碗里了,算是心想事成。
小两口高兴之下除了夜夜笙歌之外,还百日宣淫,贾琏抱着心爱的媳妇只是要不够,舔着她细白的耳垂,说:“娘子,再给我生个儿子吧?这产业太多了,椿哥儿一人,怕将来忙不过来的。”
夏叶笑着推他,说:“想得美!上次都要了我小半条命……”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喧闹声,其中夹杂着平儿着急的声音:“得快点禀报二爷二奶奶!”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在想,这些年平儿见多了世面,也历练得八风不动的,能叫她这般着急的,一定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果然,小两口整理好衣物去了堂屋,平儿急匆匆地汇报说:“不得了了!咱们城西的铺子现在叫一群人围着了,还抬了个死人过来,说是就买了咱们铺子里的药材配药吃,结果给吃死了!那群人气得不得了,说要打砸咱们的铺子呢,幸亏徐波喊了衙役来,才勉强镇压住了。现在,外面围着看的人越来越多,都说咱们铺子的药材是黑心药材!人家的都是山上采的,野生的,咱们的是跟菜一般在地里种的,没效果都不说了,还有害,啥啥啥的,说得难听得很!”
贾琏听了,眉毛一拧,说:“我们做生意童叟无欺,卖给客人的时候就已经言明了这一点,谁又拿来大做文章?定是有小人在背后作祟!”
夏叶冷笑道:“这小人也真够能忍的!一忍一年多,总算叫他们想出褶儿来,还自以为抓了咱们的死穴呢!”
贾琏转眸看着夏叶,说:“你知道此人是谁?”
夏叶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当然。论起来,还是咱们的好亲戚呢,只是,咱们这药铺扩张得太快了,碍了人家的道儿,又买了她娘家兄弟的铺子,她早就想要对付咱们了!”
贾琏也懂了,说:“就是那薛家的姑娘,后来嫁给洪老板的那个?难怪,前次买的铺子都是薛大傻的,价格是低了些,不过,薛大傻自己愿意啊,他赌钱手气不好,这段时候亏了不少,卖铺子卖得欢,就算我们不买也照样有别家买,说不得还给得更低的价格呢!”
夏叶说:“她倒不光是为了兄弟出头,更为了她如今的夫家谋划吧?早说井水不犯河水,我本意也不想对付她的,不过她处心积虑,先是偷看我们的大观园,现在又使出这么狠毒的法子陷害咱们,却叫我也认不得她这个表姐妹了!总没有光是她在背地里害咱们的,咱们还不反击的吧?这一次,别说她那已经破落的娘家薛家,就是她夫家洪家,也一齐玩完!”
☆、第79章 一更
在古代,要把生意要做好,总的来说,至少得具备三点,人好,货好,信誉好,困而有“经商三宝”之说。而在这次的吃药吃死人的事件冲击下,贾琏夏叶辛辛苦苦经营了一年的十来间连锁药铺的“三好”都摇摇欲坠,而且,万一在官府里再有小人趁此机会使坏下谗,还要闹出大麻烦来。这相当于是一场高级别的“危机公关”了。
尽管猜到了幕后指使人是谁,但是,贾琏和夏叶都不敢掉以轻心,但是,贾琏如今既然有了爵位在身上,自然就不需要像以前那般凡事亲力亲为,毕竟有官职的人还经商有“与民争利”的嫌疑,故而现在都是退在幕后坐镇指挥。除了徐波之外,又培养了两三个得力的干将,此时便都调拨了出来,集中力量来对付这一次恶*件,力争挽回药铺连锁的声誉。
徐波到城西的分店的时候,门口依然是被围得水泄不通。
一副棺材横在店铺门口,几个拿着扁担的人表情激昂地说着什么,时不时有围观的人摸出个臭鸡蛋或者烂番茄扔到店铺上方考究的黑色大匾上,扔完了还做出一副义愤的表情,挥舞示威道:“狗|日的奸商!黑了良心!”
徐波在心里默默回思了一下琏二爷琏二奶奶教授的要点,紧了紧衣袖下的拳头,从侧边通道挤到了店门口,露出一脸诚恳的表情,对围观的人群做了个长揖,直起腰身后环视着周围,大声地说:“客官们,大家息怒。此事到底如何,尚未定论,大家不要以讹传讹,真以为我们店铺发的什么亏心财。不过呢,死者殡天,总归是一件令人懊恼的事情,我们东家说了,愿意出二十两抚恤银子,让死者入土为安。”
围观的闲人们都议论纷纷地说:“是啊,人死了,还是赶紧葬了吧,这大热个天地,一直这么着,一会儿就要发臭了。”“有二十两银子也不错了,办个一般的丧仪绰绰有余。”
那几个围着棺材拿着棍棒的人却不依不饶地说:“二十两银子就想买一条人命,休想!没有五百两银子,门都没有!我们就天天来你们店门口吵闹,叫这帝京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你们这家黑店,看有谁还会来你们这里买药材!”
徐波看这几个人根本没诚意,就是来混搅的,越发落实了之前琏二奶奶的猜疑,一定是有人在幕后指使,便说:“呵呵,这二十两银子不过是看着死者可怜,死都死了,还要暴尸街头,不得体面入葬,才好意给你们的。五百两,你们也好意思张口?若是给了你们五百两银子,岂不更落实了你们抬来的这一位死者的死因与我们店铺售出的药材有脱不了的干系吗?这名声传出去,还不照样是没有顾客上门吗?既然如此,少不得要请官府的人来主持公道了,看看这一位死者的死到底与我们店铺有何瓜葛。”
拿着棍棒扁担的人脸色变了,正要低声交谈之时,却传来衙役鸣金开道的声音。
督察院下的主簿大人陈炜徽居然亲临现场!
徐波朝着陈炜徽拱拱手,做了个“感谢”的手势。
几个衙役开道,陈炜徽大摇大摆地走到门口,威严地扫视着门口簇拥着的人群,斯条慢理地说:“有什么不平事去衙门击鼓鸣冤,自有察院老爷为民做主。堵在人家店门口瞎吵吵,能有什么作用?来啊,把这帮子闹事的人都带去官衙,连棺材也抬去!”
那几个人虽然面露惧怕之色,却强撑着继续嚷嚷:“哟,奸商勾结了狗官,要草菅人命了!衙门是什么地方,我等草民去了只有被打杀的命,不去,宁可撞死在他们店门口!”
陈炜徽眼睛一瞪,说:“真真是刁民可恶!你们上下嘴皮一碰,张嘴就说你们家人吃了这店的药材给吃死了,就不兴我们大人秉公办案,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了?还敢要挟本官!带走,统统带走!连尸体也带走,请仵作来检验个清楚,以便大人查案!”
那几个拿扁担棍棒的人一个个面如死灰一般,转而向陈炜徽求饶说:“大人,我们家里还一大堆事儿呢,对了这个掌柜的刚才说赔我们二十两银子,虽然不顶事,好过没有,我们就领了银子走人,不耽误您们官老爷办理公务了!”
陈炜徽冷笑着说:“还想要银子?没了!谁叫你们属驴的,哄着不走,打着倒退!今儿本官既然管了这档子事,势必要管个清楚明白,叫在场的都心服口服!”
这案子一查就是十来天,虽然没出结果,但是,事情也渐渐地平息了下来,因为此时正是举国关注殿试结果的时候,自然而然地转移了公众的注意力。
不过,因了这一场闹腾,店铺的声誉多少受了点影响,这个月的进项比上月少了一半。贾琏和夏叶倒是也不着急,倒是那边幕后策划指使的人见费了这么大劲儿才扳出的狠招,也就激起这么微不足道的一点小浪花,根本没伤及竞争对手的根本,倒是又恼又急,连夜连晚地睡不好觉。
半个月后,经过都察院的一番细致审理,案情终于水落石出。
该死者确实有在贾琏的店铺内购买药材的情况,但是,都察院细心查问了曾为死者看病诊断的几位大夫,都说该死者身体一直不好,长期服药,活着的时候大夫就曾在背后嘀咕,若是某一日一歪脖子嗝屁了,是一点也不奇怪的。
而且,询问了该死者的邻居等人,都说死者的儿子儿媳早就厌弃了死者,甚至说出巴不得死者早点死的话语,只是迫于家族长辈的压力,不得不继续给死者延医用药。
但是,很奇怪的是,死者的儿子儿媳之前是一直在洪家药铺里采买药材的,就在死者死前不久忽然改到贾琏的药铺里买药材,而这一改,就出了事。
都察大人心细如发,一点点问出来,那几个帮凶先软了,跪下求饶,死者的儿子名叫高轩的被上了夹棍,一顿刑下来,吃疼不过,将事情的原原本本都招了出来。
那一日,高轩来到洪家药铺,将药方递给抓药的伙计,说:“这上面的一样来点,都要最便宜的,那个什么人参,弄点芦须冒充一下就得了。”
伙计原认识他,笑着说:“高爷,您家老太爷上了年纪的人,药还要重些才好,您这配的太轻微了,吃了没效果啊。”
高轩没好气地说:“我就恨不得那个老不死的快点死呢,哪里想给他买什么好药?老东西天天吃药,把家底儿都给吃没了!偏偏我那族叔不依从,说我得了祖产,要好生奉养那老东西,每次抓药回去要给他亲眼瞧了才作数,我这不没办法,只好弄点便宜的回去糊弄一下吗?”
老板洪世筹出来,恰好听到这话,便悄悄地令伙计将高轩请到后堂,先喝着茶寒暄了几句,才切入正题,说:“有些人年纪大了,病入膏肓,原本治不好的病却非要仰仗药石之力勉强医治,倒是连累了家人,不如早些去了那世里还好些,他自己少了许多苦楚,家人也少花些银钱气力。不过,我这里倒是还有个更好的主张。老大人十多年病在床上,临到死了,也该叫他照拂一下后人,若是因此有些进益,想来他是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