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出了宣纸与笔墨,开始在卷轴上泼墨作画。
他先回忆着自己曾惊鸿一瞥看见的面容。那张面容确实钟山水之灵秀而成,睹之不似尘俗之物。
他凝神片刻,落笔于纸,很快就画出自己曾见过的那张容颜。
落于纸上的容颜未有真人那样角色,明明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却像是这里长了一毫,那里短了一厘,看上去几无神髓。
萧见深沉思片刻,将这幅画弃之不用,转而勾勒起“薛茂卿”的身材与面容来。
他画了一个从远处走来的书生。
那书生双手藏于袍中端在身前,头颅微微侧着,看上去既轻松又漫不经心。
风将他的衣带与袍角一同吹起。
他的面孔暂且还是空白的,但恼人的春风已将他脸上的空白吹走。
那似笑非笑的恣意。
那顾盼生辉的骄傲。
当萧见深将画中人的两只眼睛一一点亮之后,他注视着手中的这幅画,面临着一个十分艰难地选择。
——他究竟要不要去找另外一个男人。
看是否同样能够心生欲念。
☆、章二七
这种试一试的念头自升起之后就如同附骨之疽,没法消失。
萧见深在忍耐了一个时辰之后,终于忍不住把王让功叫了进来。
王让功一如以往那样及时出现,但这一次他感到了些许意外:太子叫自己进来之后并没有立刻做出吩咐,就那么坐在书桌之后直盯着他看,目光和神色好像还……特别的奇怪。
萧见深的神色确实有些奇怪。
他盯着眼前这个最熟悉的、脑海中第一个就想到了的近侍看,思考着假设自己和对方上了床,那么他们开始宽衣解带,裸裎相对。他捧着对方的脸亲吻,也许会称赞对方……面白无须?笑如弥勒?
萧见深顿时打了一个寒噤。
然后又打了一个寒噤。
他的脸色变得可怕,因为脑海里的念头太过可怕!
王让功发现了这一点,他心头不由惴惴,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便试探性地询问:“今日天气这样好,殿下也别总闷在屋中,可要出去散散心?”
这声音若在床上……
萧见深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艰难地能将目光再次放到王让功身上:“你想说?”
“不如去见见太子妃及诸位公子?毕竟诸位公子都许久……没有见到殿下了?他们也对殿下想念得紧。”王让功小心建议。
“……”萧见深。
然后他意识到自己也许选错对象了,也许他应该直接去见见那些功用本身如此的人。
既然上一次选择了张争流做第一对象,那么这一次,萧见深也没有改变的想法,依旧往张争流所在的方向走去。
一路过亭台转楼阁,不过一小会时间,只带了王让功一个人的萧见深就来到了这间曾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临水屋子。
他走进了这座空荡荡仿佛雪洞的屋子。
他又退了出来。
在刚才的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走错了地方。
他不记得什么时候,他的后宫里多了一个脑袋几乎和猪头一样大的男人。
但这时候,那猪头缓缓开口说话:“是……殿下……吗?”
最初的错愕之后,萧见深已发现了对方就是此间主人张争流。
他倒没有太多轰然幻灭的感觉,但想必任何一个正常男人,都无法想象一只猪头摆在自己床上的模样。因此萧见深脑中升不起任何绮思,只冷静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张争流:“……”他说得缓慢,尽量言简意赅,“经过……花丛的时候,蜜蜂……蝴蝶……疯了。”
萧见深竟无言以对。
他告诉张争流可找人去领消肿化瘀的膏药之后,就转向了下一位对象。
这一次他找的是谭齐观,就是那个穿红衣耍鞭子的人,这是他印象里长得最漂亮的一个,萧见深认为这也许有助于他升起兴致来——至于傅听欢,长得太犯规,叉出讨论的范围圈。
谭齐观与张争流的住所相隔不远,并且巧的是,对方今日也在屋子里。
萧见深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对方侧身斜坐,面向墙壁,背对着自己。
他的长发并未束起,穿了一件水袖衣服,长长的水袖都垂到了地面。
谭齐观先于萧见深开口,不知是不是因为背对着人的缘故,他的声音有些沉闷:“殿下今日怎地突然来此?”
“不过随意走走。”萧见深道。
“齐官十分想留下殿下,但今日多有不便,望殿下恕齐官招待不周之罪。”谭齐观道。
萧见深正回忆着将面前男人的背影与脸蛋结合起来,好将那些不和谐的画面给脑补出来。
但就在他这样努力的时候,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妖风猛地将谭齐观披散下来的长发吹起,这衣衫与头发俱都猎猎飞舞之际,萧见深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