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十三年八月二十五日,顺治帝诏封董鄂氏为贤妃,字字句句之间不难看出帝王对她的喜爱。但是一个‘贤’字,却是让天下人嗤笑。虽说满族不若汉族那般注重女子清白,但是自入关之后,大臣却有大部分都是汉臣。福临这般作为,对于他们来说便是违了礼仪,有损皇威。
孟古青将刚刚画好的海东青挂在墙上,随意的将摘下的画扔掉,丝毫看不出昨日对画卷珍而重之的样子。踏出了书房的大门,那穿着明黄色衣襟的男人格外显眼。面庞上带着几分喜色,怕是连他登上帝位的那一日都不会这般喜形于色。
不过,也难怪。福临登上帝位的时候还是一个六岁的孩童,他能懂什么?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在与孝庄太后的争斗中取得了成功。
“参见皇上,皇上今日可是大喜?”孟古青下跪,地面有这几分清寒。她只是微微碰触便起了身。
“当然,嘉怡今日进宫。”福临的唇角带着几分倨傲,他可没有忘记孟古青在被废的那一日说过的话。若是皇额娘知道了会如何?就算她再拒绝,最终不还是如了他的愿,他才是当今天子。
所以在将心中的人成功接到宫中之后,那心中的愉悦让他下意识的想到了这个人。他的确是来炫耀,尤其是想到一向骄傲到仿佛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她神色的人的面孔上,露出死灰一般的寂静以及柔弱。
他曾见过一次她柔弱的样子,虽然那只是在伪装,却依旧让人不由自主的迷了眼。若是真的放下了不该有的骄傲,才算的上是真正的女人。想到董嘉怡脸上的表情,不由自主的代入到眼前这张面庞上···
“朕终究还是做到了。”福临视线只是轻轻移动,那幻想中的容颜便完全消失不见。在他眼前的女人,还是那张万年不变的,极为让他厌恶的面孔。万年不变的,让他厌恶的神情。
“那就恭喜皇上了。”孟古青听到这句话抬了抬眼眸,唇角微微勾起,“不过,对于皇上来说,现在才刚刚开始。那后宫之内的争斗,可不比两军交战柔和几分。”
“朕自然会护着她。”没有他想象中的死灰以及沉寂,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让他有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心下突然有几分不愉,但是他身边的气息却是柔和了几分,映衬着他此时柔和的话语,让人不由的感叹他用情至深。
后宫的争斗他从来都懂,甚至还喜欢玩弄在鼓掌之中。若非他故意在某些特殊的时间里留宿其他妃嫔房中,或许孟古青善妒之名不会流传的那般快速。后宫从来都是另一个朝堂,甚至比朝堂更加残酷。
“你还是担忧你自己为好,这宫殿,倒是与冷宫已经没有太大的差别。”压下了突然涌现的气愤,这些奴才还真是不把主子放在眼里。无论他怎样待她都是他的事情,就算是不受··宠··的妃子,奴才也没有给主子脸色的权利。
这一路上,他行走过来,既然没有看到一个太监。在书房之前终于发现两人,还在那里若无其事的交谈。随意的仿佛在自己家里一般,全无了宫中的严谨。这样的奴才对待主子是什么样子,根本不需要深思就能够知晓。
受奴才这般对待的是孟古青,他现在不应该愉悦吗?他一向讨厌这个女人,从最开始指婚到现在,从未有过改变···
“劳烦皇上挂心了,这冷宫之内,倒也是乐得清静。”孟古青唇边的笑意似乎带着几分满足,但是却在不经意间微微动了动手指。视线看向那纸上的海东青,明明背景是再通透不过的纯白色,却让她似乎看到了一个宫殿的影子,一个巨大的牢笼。
但是···其他的鹰鸟被牢笼束缚久了,或许有被驯化的可能。海东青却是永远不会,它是天空的王者,也是草原的霸主。若是放下了一直以来的骄傲,与身死又有何异?
“清静?莫非朕的静妃真的应了朕的封号,乖顺下来了不成?”福临视线掠过孟古青不沾珠翠的发丝,这样的扮相,倒也是清丽,比起那刺目的金黄更加顺眼几分。只是,纵然不在奢侈,她却绝对不会有乖顺下来的时候。那眼眸中越发清明的神色,便能够窥探出几分她真实的想法。
他毫不怀疑,若是此时孟古青还是皇后。会毫不犹豫的站在嘉怡的面前,甚至会丝毫不给他面子的伤害他心爱的女人。
董嘉怡与博尔济吉特·孟古青仿佛从一开始就不对盘一样,除了两人都有极为精致的容颜之外,没有任何共同点。就连容貌,也是一个耀眼到妖异,一个却是精致低调的可人。更别说两人无论是性格还是平日里的行为处事准则,几乎是两个极端。他有多么喜欢嘉怡,便有多么厌恶孟古青。
在看到嘉怡的时候,不时的会想起孟古青身为皇后时的举止,所以才越发的觉得嘉怡的温柔可人。
“乖顺?妾还真是当不起这个词。只是随遇而安罢了。”孟古青唇微微勾起,眼眸中似乎也带上了几分挑衅。“若是皇上肯发个慈悲,让孟古青离了这冷宫,甚至是离了这皇宫。便会发现区别。”
“呵,你认为可能?”福临收敛了唇边的笑意,绝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虽然他对她极为不喜,但是帝王的女人怎么可能让别人碰触。孟古青,只能呆在这冷宫之内,哪里都不能去。
福临不由的想到了那个温柔如水的董嘉怡。她的生命中就不仅仅只有他一个男人,甚至襄亲王博穆博果尔才是她生命中第一个男人。想到这里,那心底的最后一丝愉悦也消失殆尽。不知为何,心下有几分明显的不悦。
明明在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便知晓她不是自己的女人。现在可以得到已经是万幸,为何还要纠结于过去?曾经想象的鸳鸯交颈,双宿双飞,现在都可以轻易的实现。他不应该在意曾经的错过。只能叹息,恨不相逢未嫁时。
虽然不断的排解着自己突然出现的纠结,但是却如同一根针一样,刺入了不易察觉的缝隙之中。等待着再次被触动的时候。
“应当是不可能。”孟古青微微一笑,笑的释然。不过,也只是应当而已。这世界上从未有跨不过的槛,只有不努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