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当家,昨日一战,北蛮伤了五千人,我们这边折损人数相当,算是没输没赢。如今端王受了伤,敌人会不会趁此机会,死攻猛打?”铁老二忧心忡忡道。
对于行军大战之事,赵闯并不懂,之前也一直是听李辞的命令。如今李辞倒下了,并且陷入了短暂的昏迷中,赵闯才知道,事态究竟有多严重。他们三个人,没有人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赵闯转头看了一眼双目紧闭的李辞,突然想到昨日里,李辞在昏迷前趴在耳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他并不懂李辞的意思,但是他知道,李辞在昏迷前,不会说一句无缘无故的话。
“铁老二,你去幽州城,把赵无接过来。”
——
北蛮军,主帅营帐。
石天狼坐在椅子上,目光扫过床上躺着的人,脸色并不好看。
“大王,赵公子的四肢,伤了筋脉,恐怕是要废了。”大夫战战兢兢道。
石天狼扫了大夫一眼,挥了挥手,那大夫便落荒而逃了。石天狼站起身,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的人。赵玉气息微弱,脸皱成了一团,十分难看。
一个黑影突然落在石天狼面前。石天狼转身,坐回了椅子上。
“大王,属下查了许久,赵闯的身世,和之前查到的是一样的,自幼无父无母,混迹在市井之间,后来做了山上的土匪,趁乱得了谭云三州,便做了谭云三州的土皇帝。”黑影道。
石天狼皱着眉,黑影的答案不能让他满意,但是他却想不出问题在哪里。或许是他想多了,这世上,总不乏相似之人。
“大王,之前您让属下查赵玉的事,完全没有破绽。但是这两天,属下查到,赵公子去幽州城前,是在北蛮,在北大王府中。”黑影道。
一件事情,毫无破绽,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真实存在的,还有一种,则是因为精心策划。当他所说的一切,都经过精心的布置,那么便再无破绽了。
“北大王……”石天狼的目光落在床上躺着的人身上,眉头皱了起来,手却握着腰间的玉佩,轻轻地摩挲着。
“王爷,还有一事,砌少爷与张府都家的公子一起去游湖,公子不甚落水,因那水中浸泡的缘故,砌少爷如今仍然躺在床上,高烧不退。”黑影道。
石天狼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笑,自言自语道:“砌儿这小子,倒是越来越狡猾了。”
黑影离去后,石奉便走了进来。
石天狼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对石奉道:“出去走走吧。”
两人绕着整个军营走了一圈。
“大王,这次虎啸营损失惨重,去了四十人,最后回来的只有一半,朱敢也受伤在床。这一次入了敌人腹地,乃是兵家大忌,是赵公子一意孤行,虎啸营也颇有怨言。”石奉道。
石天狼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没想到本王也有看错人的时候,本王观玉儿沉稳乖巧,说起来阵法来也头头是道,本王便应了他,岂知……是本王对不起砌儿了。”
石奉自然不敢评断南大王的对错,过了片刻,继续道:“大王,刚刚探子来报,端王受了重伤,昏迷未醒,其余几人,皆不懂兵法。属下以为,这是进攻敌人的好机会。”
兵士无将,就是一盘散沙。石奉说得没有错。石天狼却没有立即发话,他的脑海中闪过的是赵闯的脸。他又想到了黑影的调查结果。在他眼中,南齐之人的命本来就不是命,岂能因为眼睛像,而放弃了进军南齐的机会!
等石天狼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双眼睛已经如同虎狼一般。
“石奉,传本王军令,点兵,准备出征!”
——
敌人冲锋的号角声,让赵闯有些猝不及防。他想不到敌人竟然来得这般快,李辞依旧没有醒来。赵闯看了李辞一眼,便连忙穿上了战甲,留下李辞送他的贴身侍卫,然后冲了出去。
卫镇行武将出生,却远不如他兄长那般用兵如神。此时,卫镇行冲在最前方,带领着战士们往前冲,却无甚战术。以往的几场战斗,赵闯有紧张,却没有像现在这般茫然过。他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冲进了战场中,拿着大刀往前砍。身边不断有人倒下,溅在他脸上的鲜血,不知道是自己人的,还是敌人的,赵闯杀红了眼。喘息的片刻,他的心绪越来越乱,一种不安的情绪从他心中升了起来。
在那一刻,赵闯下意识地回过头,穿过重重人影,他看到石天狼那高大得身影,然后在他的手里,抓着的那个人,正是本该躺在床上养伤的李辞!
一股热气从胸中晚上升腾,直冲脑袋,赵闯拿着大刀,转了个身,一路无阻地砍了回去,然后冲到了石天狼的面前,几乎咬牙切齿道:“放开他!”
石天狼手中的刀架在了李辞的脖子上。李辞全身无力,面色苍白,勉强睁开眼睛,看着赵闯。
“传闻端王与闯王之间,‘感情’甚好,如今看来,传言非虚。”石天狼笑着道。
“放开他,不然老子砍了你!”李辞只穿着一件里衣,赵闯看着他的肚子,那里又渗出了血!
赵闯眼中的焦急与恐惧,表露的清清楚楚。石天狼知道,自己手中的人,便是他的弱点。
“用端王的性命,换谭云三州,闯王意下如何?”石天狼饶有兴趣地问道。
赵闯咬着牙,眼珠不停地转着,他的脑子很乱。
“石天狼,你会为你今日所为后悔的。”李辞突然开口。他的声音很弱,阶下之囚,声音却十分清晰,一字一句,都落在石天狼的耳里。
“本王活了这么多言,从来不知道后悔是什么。”石天狼哈哈大笑道。
“哦?那无欲僧人呢?”李辞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个笑,问道。
石天狼脸色猛地变了,瞪着李辞:“你想说什么?!”
☆、第七五章
洪绍三十五年,北蛮,汴都。
洪绍三十五年的汴都是一座暴躁而压抑的城。两个月前,北蛮与南齐的一场大战,北蛮大败,以百万两银子求和,这对于北蛮人来说,是一个极大的耻辱,是朝廷无能的表现,而北蛮对南齐的仇恨,也前所未有的高涨。汴都是北蛮的都城,这种仇恨在汴都表现地更为盛。而那些因为朝廷命令,被迫退回北蛮的将士,每日都像一头愤怒的野狼,需要有东西来缓解他们的精气。
汴都南面,用生木搭起的一座高台。这高台本来是祭祀用的,如今却多了一个用途,成了斗‘兽’场,那‘兽’并非一般的兽。高台的四周都凸了起来,是阶梯式的凳子,如今,高台四周都坐满了人,他们那如同野兽一般的眼睛,正盯着高台中央。那里有四个人,每个人都被五花大绑,分别绑在一个架子上。若是看那四个人的脸,便可以看到他的五官柔和些,与北蛮那偏粗犷深邃的样貌截然不同。
那四人是南齐人。斗兽场,兽是南齐人。
高台上坐着的人都没有掩饰狼光,他们恨不得将那四人撕碎,喝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甚至连骨头都嚼光。但是谁都没有离开自己的位置。能够让饿狼蠢蠢欲动却不敢上前的,只有一种东西,那便是狼王,更为凶狠的饿狼。所有的人都在等待。
当一个男人出现在高台上的时候,人群更加激动了,他们甚至忍不住欢呼着叫出声。那个男人,身上穿着黑色蟒袍,浓眉大目,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浑厚的嘴唇,那是一个样貌俊挺且极具英气的男人,然而,当看到他的时候,所有人都会先注意他的眼睛。他的目光,比高台上所有人加起来看起来还凶狠,那种浓烈到几乎入魔的戾气与血气,当他站在那里的时候,他的身周便弥漫着那些气息了。
男人的目光落在那被绑着的四个南齐人身上。这些人本是无辜之人,却成了仇恨的牺牲品。那人从侍从手中取过了弓箭,然后对准了那四个人中的一个。
欢呼声更加热烈了。男人的箭法确实好,第一支,直直地戳进了一人的眼睛,鲜血飘了一地,那人似乎吓懵了,片刻后才惨叫出声。他一只眼睛已经化成了黑洞,性命却完全无忧。男人拿起了第二支箭,对着他的另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