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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金缕 作者:臧白

    石青听话,也不与周安良费唇舌。他伸手就揪了他的衣襟子,直接拎了出铺子。到门外松手一搡,把他推出去,便铺门关了个紧实。外面瞧不见里面,里面也看不到外头。原觉得麻烦不已的事,不过也几下就解决了。照他石青想的,他不写,迟早也冲到他家叫他写。今儿他自己送来了,也省了事。

    这会儿沈曼柔已将那放妻书吹干,仔细折叠放到了锦盒里收起来。她仍是披头散发的,收好了东西回来与石青道谢,说:“多亏了你,这事才顺当。若不是,还不知要再拖多久呢。”

    石青豪气,“都是小事儿,他不写再折他条胳膊,他就写了。人都一样,没几个不怕打的。”

    沈曼柔瞧着他,心里满是欣慰,又说:“瞧你平时憨,怎么刚才那般机灵,拉了他下来写放妻书,又想到宅子的事,还搬了王爷出来。”

    石青忽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抬手摸了摸后脑,“也不是我机灵,这些不都是你和师妹惯常会提到的么?我想你们忒麻烦,真就等着他自己写放妻书。我早想过了,要是我,直接杀到他老巢去。可你们女儿家的事,我是不懂,怕想错了主意,才没说呢。”

    沈曼柔笑笑,“今儿得谢你。”

    “这不必,咱们什么交情。”石青说着想起她的头发,便又问了句,“你头上,还疼不疼?”

    他不提没感觉,一提起来自然就觉出疼了。才刚周安良薅那一下不轻,头发也被他拽下来不少。头皮上麻辣辣的,想伸手去碰,却又不敢。嘶嘶出了两口气,便说了句,“也不知破皮了没有。”

    石青顺手搬个小杌子过来,让她坐下,说:“我给你瞧瞧。”

    沈曼柔自然是有男女大防意识的,但瞧着石青从来不往这上想,自己多想显得心思不正一样,便也就坐下了。叫他在身后拨开头发看了一番,开口问他,“严重么?”

    石青手虚压她的头发,把头皮就尽数看了一遍。中间被周安良扯下来不少,就地方叫扯破了皮,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这样的得上药,只好叫她坐着,自己往后头拿药去。拿了药回来,在她头皮上一点点找着伤了的地方洒下去。

    他一面洒药,一面说:“才刚他受了我一记杌子又受了我一脚,脸朝桌上撞了五下,不知鼻梁断没断,流血你也瞧见了,足够偿的。你若还不解气,我把他抓回来再锤一顿,继续替你出气。”

    沈曼柔坐着不动,任他洒药面子,“足够了,再大的气也解了。还打他做什么,打残打死了都要吃官司,没得惹一身臊。就这样刚好,叫他吃这回教训。瞧着他那样子,也不该占着我那宅子不给。便是不出契子给他瞧,他明儿也得搬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不巧 明天就上车学驾照咯 所以更新都要往晚上挪了

    ☆、撵人

    石青在她头上洒好了药面子, 又耐着性子一缕一缕将她头发理顺拢在手心里。手下动作轻柔,生怕再弄疼了她。见她自己不再计较,便也不替她攒着气了。心里想着, 这头发又要怎么弄呢,不能利索地绾起发髻来。梳子也上不得了,擦到头皮扯到头发都不是玩的。

    他想了想, 问一句,“直接束起来罢?”

    听这话是弄好了, 沈曼柔便抬手接他手里已捋成束的头发去, 说:“我自己来吧。”

    总不好头发也要他梳, 自捏着一把发丝, 找了根红丝发带绑了一道。她这会儿是解决了人生一桩大事,心里松快,却也少不得要怏怏一回。依着熏笼坐下, 想想往前的日子,只觉得一年时间过得人老了十来岁。

    因铺子叫周安良弄得有些凌乱, 石青便也没陪她再坐着,自去收拾了躺在地上的屏风, 又把卷头案整理了一番, 摆好杌子小桌。刚搁下手来,便听见开门声,越过屏风看过去,见得苏一和苏天公回来了。

    苏一单脚跨过门槛进了铺子,就觉出了异象。打眼瞧见屏风, 只见中间扇页出现了裂缝,还有大面积碰擦的痕迹。绕过屏风便见沈曼柔双目放空地熏笼边坐着,头发松松在背后束了根发带。见她和苏太公进来了,正转了脸起身迎过来。

    “花灯好看么?”沈曼柔一边说着一边接下苏一和苏太公脱下的御寒外衣,往里头挂去。

    “都是那些,你们都看过的。”苏一随便敷衍一句,自然过去问石青,“怎么回事?我瞧着不对劲,发生什么事了?”

    这也能瞧出发生事情了?石青微愣一下,往沈曼柔那边瞧一眼,然后往苏一面前微凑,小声道:“姓周的上门闹来了,叫我打了一顿,逼着把放妻书写了。”

    苏一听这话眸子一亮,“他便也就写了?”

    “怎么不写?”石青直起身子来,“不要命么?”

    苏一拍拍他的肩,给他摆了个赞许的表情。这事儿办下了,倒也不必再特意提说起来。大伙儿心里明白,往后不要再提那一家子才好。后续该处理的仍是处理干净,旁的也便不必往心上搁。嘴上絮叨,都嫌费口水呢。

    次日天色一明,苏一就叫石青带着沈曼柔回了她家的宅子。铺子先她自个儿去看着就罢了,周家的事得让他们快些处理干净。宅子要下来,沈曼柔是卖还是回去住,还是空搁着或几两银子租出去,都随她自己的意。

    都在镰刀湾,腿着过去也不要多少时间。沈曼柔原觉得这事儿叫石青插手也不好,苏一不合适,他就更不合适了。但昨儿个他已经插了手,眼下带着他便更合适一些。横竖叫她自个儿回去,她是不敢的。怕再叫周安良按到一通折腾,不死也得半死。狗急了能跳墙,他被逼到这地步,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好歹有石青压着,他翻不起浪来。

    两人去到宅子上,敲门等人,半晌才见门开。周大娘双手扶着门扇,看到沈曼柔就是满眼婆娑,几欲落下泪来,忽上来一把捏住她的手道:“孩子啊,你可不要犯糊涂啊。好容易结的一家人,怎好说散就散了?传出去,名声多难听啊!听娘的话,好好儿回来吧,咱们仍一处过日子。”她今天没做豆腐出去卖,就特意等着她呢。想着再规劝一通,劝她回头才好。

    沈曼柔把手从她手心抽出来,“大娘,劳烦您把东西收拾了,这就搬走吧。”

    周大娘还要再絮叨,忽叫石青一句“不要废话!”喝得住了嘴。石青看着她,又说:“好好的姑娘家叫你们糟蹋成这个样子,还有脸再留?赶紧收拾东西滚蛋,惹毛了老子,今天叫你们瘸着走!”

    说着推开那院门领沈曼柔进去,才发现周安良还没起呢。都这副模样了,过得仍是少爷般的日子,实属有福气的。石青直冲进房里,把他从床上提溜起来,“昨儿说的话你忘了不是?!”

    周安良迷迷瞪瞪叫薅了起来,腰上腿上脸上这会儿还都疼呢。哎哎哟哟喊一串,叫“大侠饶命罢!”,又一边叫唤一边说恶心话,“您且松开,这就收拾东西走人,给你们腾地方。赶明儿你们请喜酒,可得给我也发个帖子,我顶个绿毛龟也得过来。”

    石青哪里听不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偏不与他分辩,只指着他的鼻子道:“你要不顶绿毛龟过来,我打断你的腰!”

    周安良:……

    周大娘再做和事佬还是搅屎棍都不能了,半句话不敢再说。昨晚周安良被打得伤了多少处,她可都数过瞧过的。大夜里的还去请了大夫来瞧他,上了药睡到这会儿,也不知好没好些。再听这人说的话,定是与沈曼柔有苟且无疑了。难怪她不愿回来,原来是在外头又找了男人。便是大户人家的闺女,这样也是真下作。罢了罢了,走吧,还留做什么?她闷声不语,转身去收拾东西。

    沈曼柔这会儿没时间与石青计较成亲要让周安良顶绿毛龟赴宴的事,只跟着周大娘去,说:“这家里除了你们的衣裳鞋袜,旁的一应是我置办的。你们便收拾自个儿的东西,旁的尽数不要动了。便是磨豆子的石磨,锅碗水缸盘碟,都不要拿走。你们自有的金银细软,我也不要,都收拾干净吧。”

    周大娘听得明白,照她的意思,把该自己的东西都收拾了齐整。这样也便没什么了,不过是些衣褂鞋袜和些银钱。捆了几个包裹,用扁担两头挂着,搁到院子中央。

    周安良在那处站着,虚捂着鼻子,转头问周大娘,“娘,咱们能往哪里去?”

    周大娘叹口气,“走着看罢。”心里想着,还能往哪处去,只能奔她闺女了。可她闺女这会儿只是陶家的小妾,也不知能不能收留他们。如果不能的,便先找家客栈住下吧。身上银钱够使些日子的,往下又要怎么办,那便再说往后的话。

    别说周安良眼下浑身是伤,便是通身完好的,也不会挑了那担子去。自是周大娘自己往肩上担了,微微佝偻着背,往院外去。周安良跟在她身后,一面吸气一面虚捂着被石青砸得青紫红肿的脸蛋。

    石青看着周大娘,忽觉得很可怜。她这个年纪,比一般大小的妇人,老了近有十岁的模样。谁知道平日里吃了多少苦头咽了多少苦水,最后怕是死都死不踏实。他忽说:“可怜见的,是我娘,我一根针也不叫她拿。”

    沈曼柔转回头来看了看他,“头先我也瞧着她可怜,一家子只她一人忙活,一日睡不上两个时辰的整觉。晚上收摊子回来,要接手就做饭。饭后洗碗洗锅,再把要做豆腐的豆子浸水泡上。哪里等得到次日,天没发亮就起来磨豆子做豆腐。她养的一儿一女,什么时候帮过一把?偏她任劳任怨,还觉做得不够呢。后来也不可怜了,瞧得生腻。”

    石青叹了口气,没有再想说的话了。他看向沈曼柔,“这就妥当了,咱们也往铺子上去吧。”

    出门落了锁,慢慢往铺子上走去。路上便又说些往后的话,石青自然问她,“你这样就搬回来住了?”

    沈曼柔微低着头,裙面曳曳,“我自然不想一个人住这里,怪害怕的。晚上入个贼什么,我一点办法也没有。我仍想跟你们在一处呢,也有家的感觉。只不知一一怎么想,不知还留不留我。”

    这事儿石青就敢打包票了,与她说:“你要留下,她没有不留的,巴不得你日日陪着她呢。”

    沈曼柔笑笑,“那便最好了,我便把宅子抵给她,是要卖了还是要租的,都随她的意。”说罢了这话,忽想起刚才石青说那绿毛龟的事,脸上微红了红,与他说:“你刚才怎么接周安良的话呢?不是白顶了骂名么,好像咱们真有什么一样。”

    石青想想,“我没想那么多来……”

    沈曼柔这会儿倒也没那么在意这事了,自吸了口气。名声不名声的,她都不管了,能管得了自己做什么不做什么,能管得了旁人的嘴么?便是石青没堵周安良那话,周安良也定然出去败坏她在外头养男人,与人通奸之类。只是,连累了石青,有些过意不去。

    两人便慢慢悠悠去到南大街,直往铺子上去。这时节里,来铺子上的客人极少。寻常人家打首饰,都是年前那阵子多,要在这新年开春里戴的。都攒足了,这会儿自然就不来了。旁的事也多,又要拜年又要看花灯,余下仍有好些事情,忙也忙不完。到了二月,便可结伴到各个园子里踏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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