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禔愣愣的看着康熙,就像不明白康熙的意思似的,康熙看见他这傻样就来气,方才还能说会道的,一问起功课来就装傻充愣,他一时没忍住怒意,吼道:“朕问你的功课呢?!”
胤禔被这一吼给吓住了:“儿子…儿子没带来。”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就为了说几句酸话吗?!”康熙瞪着胤禔,“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回去给朕拿来!”
胤礽瞧着胤禔飞奔出乾清宫的身影,唇角噙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索额图说得没错,大阿哥是不聪明啊。
他当然知道康熙心里惦记着宫中捐银之事,召他两个来多半也是为了问这件事。他也知道胤禔就是冲着这个来的,他若是也不拿功课来,康熙定会一开口就问这个,那样就正中胤禔下怀了。
他知道,胤禔情急之下是绝不会带了功课过来分散康熙的注意力。所以,他才会带了功课前来。
康熙确实没有时间问他们功课的事情,但是在康熙心中,他们的功课是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的。只要他将功课带来,康熙看见后定必问功课之事,胤禔没带功课没法交差,肯定得被康熙支回去拿。
这样一来,乾清宫只剩下他与康熙独处,康熙要问宫中捐银事,只能问他。
☆、第23章
“朕被困在通州时,本想连夜骑马回宫,侍卫里有人劝朕不要这么做,说是太冒险了。朕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就在通州等了两三日,然后才动身,白日骑马赶路,晚上找地方宿营,”
胤禔走后,康熙脱了鞋,随意歪身倚在榻上,一边拿着朱笔圈胤礽写得好的字,一边开口道,“本来朕会提早两日回来的,但在路上朕查看了几个地方的地震情况,就回来的晚了些。”
康熙将字圈完,又将那些字帖还给胤礽,胤礽便将字帖递给扫琴,让她带回去,然后他也脱了鞋,上了榻,跪坐在康熙身边,轻轻给他揉腿:“阿玛辛苦了。”
康熙手一拦,不要胤礽做这样的事,随手召了个宫女过来给他揉腿,他才转头仔细端详了胤礽一下,才笑道:“朕不累,回宫瞧见你们平安,朕就放心多了。太皇太后还在赤城,朕没敢让太皇太后和佟贵妃跟着回来,但太皇太后担心你们,朕一回来就派人送了平安信去,想来她和佟贵妃也应当安心了。”
康熙说了这些,又问胤礽:“你的中庸读到哪里了?”
胤礽还在想孝庄和佟贵妃留在赤城的事,听了康熙的发问,忙收敛心神答道:“回皇阿玛,中庸已经读完了,儿子现在读到论语阳货篇了。”
“明白文义吗?”康熙见胤礽摇了摇头,笑道,“只会读可不行,你还得知道意思。这样吧,朕过几日抽空再给你讲。朕的意思,你是得在出阁读五经读通了会讲了才行的。”
胤礽规规矩矩的答道:“是。”
“没有朕的允许,你就敢拖着皇太后和大阿哥出宫去,你的胆子也真是够大的,”
给康熙揉腿的宫女力道掌握的很好,他觉得腿上的酸胀果然减轻了些,身子斜倚在榻上又随意开了口,康熙话虽这样说,面上却没有一丝怒意,慵懒之中还带着几分浅笑,问胤礽,“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这话是你说的?”
胤礽想了想,答道:“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这话朕从没听过,却是打你这儿来的,不是你说的是谁说的?不过这话说的挺好的,”
康熙望着胤礽道,“你要宫中捐银捐物,这主意是你想的,为什么要让大阿哥督办,惠嫔等人联名承办?朕的太子,难道连这点事情都办不成?”
康熙到底还是问了,胤礽定了定心神,才垂着眼睛答道:“儿子势单力薄,确实怕办不成——”
“你这话朕不爱听,日后就不要再说了!”
康熙听胤礽说势单力薄四字实在戳心,当即打断了胤礽的话,“朕早就同你说过,你额娘确实是早逝,但你还有朕!朕是你的皇阿玛,你又是朕祭告天地亲封的皇太子,谁敢欺你,朕必替你撑腰!”
“是,阿玛教训的是,儿子不再说了。”
穿越成胤礽也有五六年了,可他总是会忘记这件事。总觉得自己是孤身一人在这里的,虽然规规矩矩的活在清代,他却觉得自己很难融入进来,可即便是逼着自己融入,那心灵上的孤独感,却是无法被忘记和被磨灭的。
被康熙打断的话,胤礽也不敢再继续说,怕再说下去会惹怒了康熙,又见康熙做了个手势要他继续说,他也就不再啰嗦,继续说他没说完的事。
“——儿子带着大哥出宫去,就是想让大哥也看一看那些受苦的百姓,希望大哥跟着儿子一起干。儿子出了主意,跟大哥说希望跟大哥一起联名,倡议后宫捐银捐物赈济灾民,但大哥说这样不妥当,说儿子与他联名是不合规矩,只怕也没什么人能应我们的请。大哥说,还应当是后妃倡议联名,他来督办,这样才妥当。”
“那你就应了他?”
康熙听到这里,就极为不悦了,后妃联名倡议,胤禔来督办,胤禔倒是打的一副好算盘!
佟贵妃随他去口外避暑,按规矩是让惠嫔、宜嫔、荣嫔三人留在宫中协理宫务。但宜嫔怀着五个月的身孕,荣嫔又要照顾胤祉,都是忙得难脱身的人,还不是惠嫔来主理宫务吗?胤禔这样说,明摆着就是要惠嫔来张罗这件事!
康熙一想到此节,便心中愤恨:“他怎么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抢你的主意?你是不是还跟他说什么了?”
胤礽老老实实的答道:“儿子说,这回后宫里捐银捐物都是要造册登记的。等皇阿玛回来时,这册子是要给皇阿玛看的,皇阿玛若是高兴了,说不定会按照册子上的人头论功行赏。”
“你这样跟他说,也难怪他抢你的主意!”
康熙冷哼一声,“论功行赏!他哪里是要帮助灾民,他分明就是想要这份功劳!”
康熙在胤礽身边放了人,以便于对皇太子的行踪予以掌握,他这样做,并不是为了监视胤礽,而是为了保护他。胤礽虽聪慧,却还年幼,他担心胤礽在宫中还无能力保护自己,也是为了防着别人暗害皇太子。其实也不只是胤礽身边,这后宫上下,只要是他想知道的事情,就没有他不能知道的。
所以,即便他出京在外,宫里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他还是知道的。尤其是宫中捐银的来龙去脉,这前前后后的事儿,康熙心里都清楚。也正是因为他清楚,他才会问胤礽这样的问题。
问之前,康熙心中也并非没有答案。但在听到胤礽的回答真的与自己所想的那个答案完全一样时,康熙就暴怒了。
赫舍里早逝,胤礽确实没有额娘,后宫无人扶持他,他在后宫更无根基。可他是嫡长子,是大清的皇太子,地位超然尊贵,胤禔是他大哥,怎能如此欺他!
胤禔可恶,惠嫔也不是个好的。康熙咬牙想着,胤禔抢了胤礽的主意,无非是贪功,但惠嫔在他身边这些年,难道看不见他对太子的疼爱吗?就算太子在后宫无所依靠,他要是想做这件事,自己必然会给他支持,他又怎么可能做不成!
惠嫔不可能想不到这些,无非是胤礽说的造册登记和论功行赏这两句话,叫惠嫔也动了心,惠嫔也想贪功,就不肯放手,伙同她自己的儿子,抢了胤礽的功劳当做自己的!无非是欺他的太子年幼仁善!为了这一点功劳,惠嫔竟连佟贵妃也不放在眼里了!
可恶!实在可恶!
胤礽看了康熙一眼,见康熙满面怒意,没劝康熙息怒,也没替胤禔说话,只轻声道:“不怪大哥如此想。这话是儿子说的。儿子若是不这样说,不只是大哥,宫里大概也没多少人肯听儿子的话,自愿捐银捐物出来。”
“你啊,你就是太小看自己了!你是太子,是朕最宠爱的儿子,你说一句话,谁敢不从?”
康熙气哼哼的看了胤礽一眼,又见胤礽那沉眉垂眼的小模样,心里瞧着也心疼,他生气并不是冲着胤礽的,也舍不得再责怪胤礽,便将心里的气缓了缓,又挥了挥手,让给他捶腿的小宫女退下,这才似笑非笑道,“你瞧你拿不出银子,索额图和皇太后不是都助了你一百两银子吗?你也还算想得周全,知道将这银子分别列在太皇太后和佟贵妃名下,听说你还给了胤禛十两,你怎么就不给自己留一点儿呢?”
“回皇阿玛,这银子不是儿子的,儿子不好要。儿子当时心里也矛盾,不知这银子该不该拿,但却知道是不能退的。儿子也不图虚名,只要银子能送到百姓手里,儿子就高兴了。”
胤礽顿了顿,又轻声道,“儿子要这银子,原本就是打算添在太皇太后和贵妃娘娘名下的。儿子想着自己没有银子,那就不该写上自己的名字。何况——”
胤礽抿唇一笑,“何况太皇太后和贵妃都不在京中,写在太皇太后和贵妃娘娘名下,明白人都知道是儿子出的。这也是儿子的一点小私心。”
胤礽知道康熙说的很对,他是太子,若是想要办成此事,根本无需筹谋顾虑这么多,但他不愿以强权压人,更不肯仗着康熙的宠爱作威作福,只能步步经营,诱旁人去替他做成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