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子文得了这三百两银子,跟郑娇娘正在兴头上,就先去给郑娇娘买了件貂鼠皮袄,打了几样金首饰。
等黄连命人送他和郑娇娘离开,他才发现三百两银子只剩下二三十两碎银子了。
回到家乡,这二三十两碎银子哪里够他花用?
因此黄子文路过鄢陵时,想起黄连提到过宋志远带着家眷在温泉庄子上过年,便顺路拐到温泉庄子,想寻宋志远打个秋风。
齐大人是个聪明人,见黄子文一双顶灵活的眼睛不停地瞟宋志远,便知他有话要和宋志远密谈,当下借口更衣,起身到后面去了。
见齐大人离开了,黄子文忙起身做了个揖道:“侄儿奉了叔叔之命回籍探亲,一时缺少盘缠,求宋伯父不拘五百两,或者六百两,多少借与侄儿些,他日定如数奉还。”
宋志远闻言笑了,心道:甜姐儿倒是先猜到了,这厮果然是来接银子。
他沉吟了一下,道:“也不是不行,不过我是生意人出身,讲的是有凭有据……”
黄子文一听有戏,急急道:“宋伯父,侄儿可以给您写欠条摁手印!”
宋志远叫来宋竹,低声吩咐了几句。
宋竹去了后面,不多时就提着一个提盒过来了,行罢礼便打开给宋志远看:“老爷,总共五百两银子。”
提盒里齐齐整整放着六锭大元宝,明晃晃亮闪闪的,看得黄子文都移不开视线了。
宋志远微微颔首:“给黄公子吧!”
黄子文接过匣子,满心欢喜,忙不迭地感谢着:“多谢伯父!”
宋志远命人请出齐大人做中人,当场让黄子文写了借据摁了手印,也不留饭,直接送黄子文离开了。
打发走黄子文,宋志远吩咐宋竹去跟宋甜说一声。
宋甜正坐在西暗间炕房临窗的炕上看书,听了宋竹的话,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宋竹离开之后,宋甜看着手边的书,发了一阵子呆。
人的性子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
按照黄子文和郑娇娘的性子,无论多少银子,到了他们手中,总会很快挥霍一空。
黄子文没了银子,郑娇娘自然会离开他重拾旧业。
黄子文这人既没有本事,又没有胆量,只会在妇孺面前挥拳头。
宋家有他的欠条,他怕宋家讨账就不敢进京,以后还不知道流落到哪里呢。
想到这里,宋甜眼睛酸酸的。
前世的她,从小被继母教授三从四德,在家从父,既嫁从夫,被黄子文拽着坠入深渊,临死前的爆发,是她积攒了多少年压抑的反抗……
重生之后,换了一种活法,自己做自己的主,自立自强,宋甜才发现原来人生这么美好。
如今眼睁睁看着黄子文一步步滑向深渊,宋甜有一种诡异的解脱感——原来前世用夫权和暴力把她踩在脚底下的黄子文,不过是这样一个愚蠢的可怜虫!
转眼到了正月十三,后日就是正月十五上元节了,京城要举办上元灯会。
齐大人还有三个姑娘未曾许人,自然不想错过上元节赏灯走百病的热闹,因此一大早一家五口就辞别宋家人,乘了马车回京城去了。
宋甜跟齐家三个女儿玩得很好,乍一分别,心里不免空落落的。
张兰溪见宋甜没了玩伴,有些落寞,当下便命人去请隔壁温泉庄子的女眷来家中做客。
隔壁温泉庄子名叫寒梅山庄,主人乃是翰林院的翰林学士崔明哲,崔明哲如今在京城轮值,住在寒梅山庄的是他的夫人崔夫人、儿子崔涵和女儿崔姑娘。
崔夫人个子不高,身材圆润,长相富态,一看就是个生活平顺无忧无虑的官家夫人。
崔姑娘约莫二十一二岁年纪,生得高而苗条,只是颧骨略有些高,眉毛也挑起,显得有些厉害。
宋甜见到了崔姑娘,彼此通了姓名,才知崔姑娘正是有名的女诗人崔梦雅。
她虽然不会作诗,却喜爱读诗,因此开心的很,热情地与崔梦雅攀谈着。
崔梦雅原先想着宋大姑娘身为未来的豫王妃,却管着家里的生意,即使美丽,却定然鄙俗之极,因此虽然彼此是邻居,却也不曾来拜访过。
谁知见了面聊了天,她发现宋甜是一个身材高挑长相甜美的美貌少女,而且谈起诗词文章颇有见地,顿时大生好感,当天上午来宋家温泉庄子做客,下午她便下帖子请张兰溪和宋甜到她家寒梅山庄赏梅玩耍。
崔家的寒梅山庄面积只有宋家温泉庄子的一半,却更精致风雅。
宋甜随着张兰溪来到崔家,正与崔夫人和崔梦雅坐在起居室说话,崔家的丫鬟进来禀报:“启禀夫人,大公子带着表公子过来了!”
崔夫人已经很多年没见表妹家的外甥了,闻言大喜,忙道:“快请进来!”
崔梦雅忙起身道:“母亲,我带宋妹妹去后面梅园赏花去。”
崔夫人笑吟吟看向张兰溪:“宋夫人,您看——”
张兰溪笑了:“让女孩子自己去玩,咱们在这里自在说话。”
如今男女大防虽然不像前些年那样严格,可宋甜毕竟是未来的豫王妃,该小心谨慎些的。
崔梦雅带着宋甜出了起居室,沿着走廊往东走,预备从东边的月亮门去后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