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氅还是暖的,她裹了裹自己,对侍卫们道了句“辛苦”后就上了马车。马车哒哒的声音远去,两位在当值的侍卫说起了闲话“卫大人果然是名不虚传…”另外一名年纪稍长些的侍卫,先是看了一圈,发现没有人后才说话“你刚来,还没摸清楚情况。卫大人哪,不仅仅是学问好,你方才是不是没仔细瞧,那张脸,京城中多少郎君都艳羡呢…”
年轻侍卫摸摸头道“天色有些黑,只看到卫大人十分白净,模样倒没看清楚…”
路上有些地方结冰,阿渠不敢让马跑得太快,他脸埋在兔毛围脖里,麂皮手套戴着倒也没有感觉那么冷,卫珃上车后对他说去奎星楼一趟,他将马车放慢速度,卫珃声音从里头传来问“到了?”后伸出头看了看,掀开了帘子下了车。她手抱着个小暖炉放在狐毛手笼里,外面着黑色大氅,衬的她的脸更白净。她站定片刻,阿渠正纳闷,她开口道“你回吧…一会我自己回家。”
阿渠点点头,也不需担心她会有什么危险。正要走的时候被卫珃叫住了,“拿几盒糕点回去…还有专门给小娘子的,分开装。莫要让阿琢吃了去…算了,还是拿两盒,省得阿琢在父亲面前说我有个孩儿就不疼他了…哦,还有你和阿素的…”
阿渠微笑着点头,他们家娘子真是…世人皆说,人无完人。可要他来评的话,他们家娘子就是那完人。他道“属下记得。您进去吧,外头冷。”卫珃又嘱咐了句“回去路上慢着些,天冷地滑的。”说罢才进了门。
阿渠等糕点时,打量了一圈二楼,各个房门紧闭,不知道他家娘子在哪间。许是掌柜看到他的视线,笑着道“卫大人在二楼西侧房,郎君不必忧心…”
“你怎么会在这…”卫珃进门后看到屋内的人问道。只见宁鸾穿着鹅黄色圆领袍,歪斜着身子躺在罗汉榻上,眼神不复往日的灵动,像是蒙上了一层薄纱,他脸上显出一种不正常的潮红,领口也散开了。
卫珃进门好一会了,他也没看见,口中只是含糊的哼唧,像一个刚断奶的小狗崽一样。她觉得十分有趣,她约了人在这见面,那人没出现,反而在这儿的却是宁鸾,还是如此不寻常的状态。
她觉得屋里许是地龙烧的太旺,她也觉得燥热。她拿出雕花手炉放在小几上,将手笼与大氅都挂起来。收拾好一切后,她坐下为自己倒了杯茶,先是确保茶是否有问题,确认无疑后,拖着腮饶有兴致地看向闭上眼睛的宁鸾。
“阿珃…姊姊,为什么不喜欢我…”他忽然发出声音饱含酸楚与委屈,卫珃内心倒是没有多大触动,她歪了歪头查看那人是否醒了,一看还是原先那样子,许是在说胡话吧。
“父君…我真的…十分喜爱她,您…”哦?他向宇郡王表明过对自己的心意,“不是的…不是的…”他声音变得急切起来,头“嘭”地一声磕到了罗汉榻上的小几脚上,只见他皱着眉,眼泪竟从紧闭的双眼顺着眼角流了出来,往日里只会在他面前挂着乖巧笑容的小郎君,原来在背地里是这样的…
啧,再铁石心肠的娘子见到一个小郎君这般也会心软的吧,而她内心本就十分柔软,她叹声气,从袖袋里拿出她的帕子想给他擦擦泪。
“不是的…我从未想过与表哥争卫珃…我只是…我只是喜欢她啊…”说到最后语气哽咽了起来。
卫珃看着他眼泪不停地落下,她眼底闪过复杂。她从未有过追逐旁人的经历,饶是同檀朗,他们也是两情相悦。她不知原来他这么痛苦,她心中一动,她坐在他身边,低下头轻拍他的脸,唤道“宁郎君…宁郎君…”
原本在啜泣的宁鸾听到有人唤他,眼都没睁开,“在呢,在呢。”因哭泣而变红的鼻子配上软糯的声音,让卫珃有种想揉揉他耳朵的冲动。
她轻咳一声,不自觉地放软了声音,“宁郎君,是我。卫珃。”就见他听见这句话后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向她,眼神还未对焦,糯糯地问道“谁?阿珃吗?”
“是我。”卫珃眼神见他渐渐恢复清明,便坐回了方才做的位子,问道一进门就问的问题“你怎么会在此?”
“我…我…我那日偷听了你与梨逢娘子的话,知道你与她有约,就想来看看…我进来之后梨逢娘子在屋里…”他怯怯地看了眼她的脸色,止住了话。“嗯,你说你来时梨逢在这,之后她去了哪呢?”卫珃面色如常,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梨逢娘子见到我之后就问我是否就是平日里追在你身后的那个小郎君,说她也十分喜欢你,觉得与我投缘,就拉着我坐下喝茶。我再叁拒绝,她非要留我…我想着也好久没见你了,就留下来吧…”他说话间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卫珃摆手笑道“无事,你继续说便是…”
“之后…之后就同梨逢娘子喝了几杯茶,说了会子话,再之后就是听到卫娘子叫我了…”宁鸾摸了摸脖子,才发现领子开了,红着脸低着头系上了扣子。
“我晓得了。你身子觉得有何处不舒服吗?”卫珃站起身来问道。宁鸾摇头。”好,那这样。我先送你回府,你衣裳这么单薄,外头天寒地冻的。”
宁鸾微红着脸,“我的大氅在隔壁…”卫珃… …
收拾好后,两人坐在马车上,因是店里的马车,车厢内十分冻人,她将手炉递给他“拿着吧。”宁鸾推脱道“不用,我不冷。”卫珃好笑地看了眼他,拉开他的手,把手炉放在他手里,“手如此冰…还说不冷。”宁鸾低头一笑,心中只觉得甜蜜。她拉自己的手了…
卫珃见他低着头红着脸的样子,觉得十分不忍“宁郎君…你知我已有夫郎与孩儿,对于他们俩任何一个我未能做到一心一意,本就愧疚。对你来说我实在…不是良人。”
宁鸾依旧低着头,但借着车内昏暗的灯光还是能看到他方才高高翘起的嘴角现在已抿成了一条线,她感觉到马车停下来了,柔声道“到了,下车吧。”
宁鸾低着头就怕一抬头就让她看到就要滑落的泪水,他起身拂开帘子,听到卫珃悠悠道“听郡王的话,你也不小了。”他身形一顿后,还是下了车。
“走了…”卫珃吩咐车马夫。
宁鸾就站在原地看着马车渐渐变成了一个小黑点,他咬紧嘴唇,眼泪开始扑簌扑簌地往下掉。他就是喜欢她啊,他有要求过什么吗,他只是想在她身边而已,现在是他的心意对她造成困扰了吗。她想让他成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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