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要飞四个多小时的航程,他们叁个半小时就到了。大概率是动用了军机。
屋子里已经很久没人讲话,大家在奇怪的静默中僵持着。
赵恩宇时不时的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只那一小段,哼了有几十遍。
他已经疲惫,盘腿坐在餐桌上,从扣着杨惠卿脖子的姿势变成依偎着她,头搭在她的肩上,右手环过她的肋下,枪抵着左前胸下方。
季青林叁步并两步迈进来,手里的东西直直掷向赵恩宇。
等众人反应过来,赵恩宇的额角已经破了,血汩汩流出,糊了眼睛。
他还扯着嘴角笑着:“终于来了。”
杨惠卿吓了一跳,低头看落在脚边的东西,是个海螺壳。
赵恩宇左手往后寻纸巾,随意擦了一把眼,笑呵呵的:“季哥也真下得去手,偏一偏就打到小嫂子了。”
聂祯拖了把椅子坐下,先看了眼贺一容,见她除了面色有些惨白外其他还好,放下心来专注与赵恩宇的谈判。
“你不是你爸爸的亲生。”
直攻人心,一招制敌。
赵恩宇先是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像玻璃球一样的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中脱落。
他哈哈大笑:“你说什么鬼话啊聂家小子。”手却止不住的颤抖。
聂祯翘起腿,低头拍了拍裤子,才慢慢抬起头,轻蔑一笑。
赵恩宇被激怒,他与聂祯争了十几年,输给谁都行就是不能输给聂祯,他家破人亡的聂祯凭什么瞧不起他?
杨惠卿明显的感觉到身后的赵恩宇气息紊乱,胸脯剧烈起伏。
赵恩宇开始口不择言:“倒是你,你到底姓聂姓赵,你妈妈恐怕都不知道。”
“说不定我们还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呢,你说是不是?”
聂祯像在听疯人疯话一样,怜悯的看着他:“赵恩宇,我说的是不是鬼话你自己心里清楚。”
赵恩宇几乎失力,右手慢慢滑下,威胁着所有人的那支枪渐渐离开杨惠卿的身体。
许多之前自己故意忽略的细节都冲到脑海里,父亲一句又一句的“你根本不是我儿子”“你不配当我赵家的儿子”“我多想聂祯是我的儿子”“你为什么不是聂祯”“赵恩宇,你把这件事做成我才认你”。
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心系江怀瑜。所有人都知道,赵恩宇的爸爸喜欢聂祯的妈妈。
如果有可能,他也希望那个大院里最温柔最漂亮的聂祯妈妈是自己的妈妈。
而不是视他为无物,动则就打骂他的人是自己的妈妈。
他又想起来,在妈妈意外去世之前,几乎从来没有见过父母讲过话,父亲更是从未在家住过。
陌生人一样的夫妻怎么会有儿子。
他根本就不会是赵天泽的儿子。
他不是亲口告诉过自己无数次吗?“你根本不是我儿子”。
赵恩宇用力的笑着,泪和血融在一起流下来。
季青林看到贺一容退后两步捡起地上摔碎盘子的裂片,她挑了又尖又长的一块。
小巧的身子奋力跃起,裂片卡住赵恩宇的颈边动脉。
季青林抓紧时机,上前两步踢掉赵恩宇手里的枪。
他似乎根本就不想反抗,转过头看到贺一容眼里满满的惊惧。
感觉到颈边有血流出来,赵恩宇竟然微微一笑:“不错。”
不知道是在评价什么。
赵恩宇被反贪总局的人一扑而上。季青林和聂祯各自拉开杨惠卿和贺一容。
贺一容止不住的发抖,手里的碎片沾着血,她尖叫着扔开。
赵恩宇被钳住,半跪在地,闷哼一声又朗声大笑。
“算了算了。”
他抬头环视一圈,面前的人或带不忍或带怜悯,却没有一个人是嘲笑得意的。
他又喃喃道:“算了算了。”
“他欺负我半生,控制我半生,但对我也尽了父亲的责,我就进去陪陪他吧,你们说是不是?”
没有人回答,贺一容挣开聂祯的怀抱,也半跪在地,用袖口擦去赵恩宇一直流血的颈边。
越擦越多,像她流不尽的泪。
“谢谢。”她又哭泣着:“对不起。”
赵恩宇叹了口气,转向聂祯:“聂祯你要记住,一开始没人管一容的时候,是我在学校护着她的。”
“好好对她。”
聂祯拉起贺一容,根本不看他,冷冷地回了一句:“要你操心?”
反贪局领头的那个看看季青林,又看看聂帧:“两位要没什么话的话,我们就带他回去了?”
聂祯专注于给贺一容擦眼泪,季青林点点头。
赵恩宇路过杨惠卿的时候对她歉意一笑:“刚刚对不住了,惠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