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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远侯林应龙三月里生了一场病,没熬过去,离了世,世子林懿德袭了爵,泣血上书,扶着林应龙的棺木,带着全家回乡守灵去了,林懿清升了刑部尚书,林怀业进了户部,林氏族里,眼看着林家二房一夜间骤然崛起。
    靖北王世子杨远峰调任北三路巡检使,郑季雨升了礼部左侍郎,接旨当天,郑祭酒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仔细想了一夜,第二天上书皇上乞骸骨,荐了钱继远做国子监祭酒,周景然准了郑祭酒的折子,命他在京致仕养老。
    汝南王病休回府,jīng神着重新张罗起汝南王府第一等的大事:教导聪明绝顶的小阿笨成才。
    阿笨已经一岁半了,眼明手快,只要睁着眼睛,就片刻不闲,老太妃只盯着他泡药澡练吐气,旁的,砸了什么那都是小事,王妃一来眼睛腿脚都跟不上他,二来,见不得孙子嘴角往下哪怕只撇上一星半点,不等阿笨哭出来,她自己先心疼的掉眼泪了,就这么着,阿笨就成了王府第一祸害,唯一能管得了他的,就是李小暖,可偏偏李小暖正里里外外忙的片刻不闲,一时也顾不上管教他。
    汝南王接了这么个祸害到手,头痛了半天,在阿笨咿咿呀呀的父之过中,灵机一动,想起了阿笨那是有先生的!
    隔天,汝南王就抱着阿笨,骑着马往唐府寻随云先生上学去了。
    唐府后园,凉风徐徐chuī着,汝南王和随云先生对面坐着,品着茶,聊着些闲话,看着刚刚睡醒的阿笨转来转去的看了一阵子,伸手抓起旁边几上的一本古书,摊在小胖腿上,似模似样的认真看了起来,随云先生挑着眉梢,满脸得意之色,这孩子就是得跟着明师才好,你看看,这不过几天功夫,就这样喜爱读书了,才这么大的孩子,若不是我,若不是我这满园书香,别处、别家,谁能把弟子教成这样?
    汝南王哼了一声,正要说话,只见阿笨长长的舒了口气,举起手里的古书,清楚的说道:看完了,撕了吧!
    说着,已经极麻利连撕了几页下来,随云先生一声惨呼,扑过去夺下阿笨手里的书和撕下来的书页,心痛万分的捧在怀里,点着阿笨,阿笨两眼汪满了泪,委屈万分的撇着嘴,只等他敢责备一声,就要放声大哭起来,随云先生眨了几下眼睛,猛的转身点着汝南王怒吼起来,那混帐小子养的混帐小子!你赔我书!这可是孤本!先贤手书啊!
    汝南王高高扬着眉毛,看看满脸委屈的孙子,转头看着又是心疼又是愤怒的随云先生,眨了几下眼睛,又转头看着阿笨,紧绷着脸训斥道:混小子,你可知错?
    阿笨急忙左右转着身子,没看到老祖宗,也没看到祖母,阿笨忙在榻上爬了两步,站起来,张着胳膊,满脸委屈的往阿爷怀里扑着叫道:阿呀,陈呀,师之惰。
    汝南王呆了片刻,一把抱起阿笨,大笑着点着随云先生,得意万分的说道:听到没有?听见没有?教不严,师之惰!明明是你这师父没教好,还好意思怪我的乖孙子?
    随云先生一口气闷在胸口,看看手里的破书,再看看阿笨,又转头看着得意的摇头晃脑汝南王,闷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五月中,北方各族被尽数赶出了北三路,程恪带着大军,一路追击过去,他要一鼓作气,打散了北边各部的元气,打得他们几年内都没有实力扰边,北三路经此大难,须得有几年太平日子,以休养生息。
    京城周围的难民在沿途官府的资助下,陆续返回了家乡,城外的粥棚一天比一天少,最后一个粥棚拆掉后,礼部会同户部,计算汇总着各家各户各个粥棚施粥的粮食银两数,呈进了宫里。
    施银最多的,是诚王妃,施粮最多的,是古云姗,周景然慢慢翻着看到最后,伤感的叹了口气,诚王妃的银子里,除了她的嫁妆,还有靖北王妃的嫁妆,这是为诚王赎罪,更是为儿女积福,古云姗的背后,是李小暖,只有她,才能有这么多的银子,才能有这个眼光见识,赶在去年丰年收粮存粮,存下了这么多的粮食,两浙路商人肯将手里的粮食平粜给官府,也是因了她,周景然站起来,走到窗前,背着手看着窗外满池早绽的粉荷白莲,好象就是从那一年起,他就爱上了这荷花莲叶,那荷花,亭亭玉立,风姿绰约,有她的形,却没有那份灵动。
    他知道她的用意,更不忍违了她的心意。
    表彰的旨意很快自宫中传下,古云姗大义为民,几倾其所有救助百姓,可作民妇之表率,封一品宁国夫人。
    隔几天,太后去福音寺还愿祈福,特意叫了周婉若进去,陪着上了香,细细说了半天话,又命她陪着吃了顿素斋。
    从chūn节以来就大门紧闭的金家,因为古云姗的封诏而显得更加沉闷,金老太爷病骨支离的躺在chuáng上,闭着眼睛,听小孙子清晰缓慢的念着邸抄,慢慢叹了口气,睁开眼睛,看着垂手侍立在chuáng前的儿子,声缓气短、念叨般说道:金家等了两三代的机遇,就这么毁了,毁了古家二女婿,那个郑季雨,升了礼部左侍郎,你听到了?
    金老爷低垂着头,大气不敢出,郑祭酒是个聪明人,有大智慧激流勇退,为儿孙让路
    金老太爷失神般念叨着,是个聪明人要让路当断则断!
    金老太爷眯着眼睛,望着屋顶,半晌,猛的转头看着金老爷,冷冷的问道:郑祭酒能为儿孙让路,你可做的到?
    金老爷忙跪倒在地,哑着嗓子答道:父亲吩咐就是,儿子就死了也甘心!
    不用你死,我死了,金家,全部基业,家主之位,就jiāo给墨儿!
    金老爷愕然看着父亲,金老太爷看着二孙子金志庆,缓缓的说道:古家恼着金家,汝南王世子妃
    金老太爷骤然感慨万分,李家!李家女子!拔尽江南地气!先李老夫人,令人敬仰,世子妃李氏小暖,青出于蓝!生生把个死人翻成了神!把古家翻成了元徽朝一代名门!她恼着金家,金家这几十年,就没有出头之日!
    金老太爷用力过猛,引出一阵剧烈的咳嗽,金老爷忙膝行上前,抚着父亲胸前,金老太爷喘过口气来,看着儿子和二孙子,叹着气jiāo待道:置于死地而后生,金家一脉,全在墨儿和玉书身上,还有砚儿,女子亦不可小视,看看李家这两名奇女子!我死后,你带着全家返乡守灵,就老死乡间吧,志扬,让他剃度出家,替我守一辈子坟地去!小妾庶子,不要记入金家族谱,让人带到南边jiāo给你弟弟,带着出海,不要再回来了。
    金老爷哽咽着,流着眼泪不停的磕着头,金老太爷狠狠的瞪着他,你听好,老子的话,你再敢违了半分,我做鬼也饶不了你!你那媳妇,再敢妄为,老子一根绳子勒死了她!
    金老太爷喘息着,半晌才透出口气来。
    半个月后,金老太爷病死,临死前由礼部转了遗折,要儿子为自己守灵十年,要长孙金志扬为自己剃度守坟。周景然愕然之后,笑了一阵子,又感慨万分,在折后批了个朱红的准字。
    第三百四十四章:正名
    钱继远做了国子监祭酒的头一件事,就是明折上书皇上,要为古志恒正名,折子后,附了自己为古志恒写的小传,洋洋洒洒上万字,自许为平生第一得意之作,周景然将折子发给了严相、汤相和六部,却未置可否。
    这折子和小传,翻抄到了邸抄上,刊行到各路,短暂的几天沉默过后,请求正名,甚至表说古状元显灵的折子,雪片般飞进皇城,周景然应天顺时,下了诏书:先皇甚敬之,曾屡遣内侍私祭追赠太师,谥号文正,责礼部四时祭祀,允陇州、越州建祠以祀之。
    直到年底,程恪才带着亲卫,风尘仆仆的自北三路返回,周景然由千月等人护卫着,悄悄出城,迎出了几十里外,礼部却没有什么得胜庆贺大典之类,皇家骨ròu相残,以致百姓离苦,是没什么好庆贺的。
    李小暖带着阿笨,早早等在了二门外,程恪在府门口下了马,疾步冲进大门,迎着李小暖,满脸灿烂笑容,阿笨在李小暖怀里扭着头,好奇的看着程恪,见他一路冲过来,忙伸出两只胖手挡在前面,阿不!
    李小暖笑着拍着阿笨的手,那是你父亲,不认得了?
    程恪伸手从李小暖怀里接过阿笨,这么重了?!你哪里抱得动,往后别抱他了。
    阿笨伸手揪着程恪的耳朵,一边用力往外扯着,一边恼怒的大叫:负坏!不要负!
    臭小子,松手!
    程恪忙将阿笨往外举着,李小暖笑着拍着阿笨的手,母亲抱不动你,要是不让父亲抱,那就自己走回去!
    阿笨委屈的嘟着嘴,掂量了片刻,乖乖的窝在了程恪怀里,程恪一只手抱着他,空出一只手来牵着李小暖,一路低声说着话,往瑞紫堂过去了。
    酉末时分,奶娘抱了睡着的阿笨回去,程恪长舒了一口气,这臭小子天天都这么缠人?
    平时哪里抢得到,今天不过是你回来了,老祖宗、父亲和母亲让他多跟你亲近亲近罢了,平时,一早上老祖宗要带他练吐纳,午饭母亲一定要看着,吃了饭父亲要带他去先生府上念书,晚上回来,隔天要
    程恪心不在焉的听着,伸手揽过李小暖,一边低头亲吻下去,一边含糊着说道:这样好小暖,我想你,一闭上眼睛就梦到你,你想我没有?
    屋角晕huáng的灯光笼着满屋的温暖和暧昧的气息,李小暖赤luǒ的上身泛着层密密的汗珠,伏在程恪胸前,声音绵软含糊的仿佛汪着水,我累坏了,明早要起不来了。
    嗯,明天我替你告病,小暖,让我看看你,就看看
    第二天,李小暖勉qiáng爬起来时,已经是辰正过后了,程恪神清气慡的靠在chuáng头,伸手揽过她,轻轻笑着,有些底气不足的低声说道:什么时辰了?你
    早呢,还早,小暖,让我看看,就看看你别动,你歇着,让我就进去一会儿
    蝉翼带着小丫头,远远守在正屋门口,看着太阳一点点升高,昨天爷吩咐过,没听到召唤,谁也不准进去,这会儿,都日上三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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