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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与他相识在这后宫,之后互生qíng愫,也不难理解他愿放弃一切出宫寻你伴你。不过,却不像他所说那般,是一厢qíng愿,而是两qíng相悦吧。他冷冷一笑,一挥手,一个太监端了一只玉碗放在了我的面前。
    我一愣,这是一只很眼熟的碗,只是颜色不同。我记起,在父亲尚在的时候,沈羲遥每日要我喝的药,便是盛在与这一模一样的红珊瑚琥珀碗中的。不过眼前的,却是清珊瑚绿玉碗。
    里面的药汁浓稠,散出浓重的苦涩味道。我抬头看沈羲遥:这是?复笑了笑:不是该是一杯毒酒么?
    沈羲遥一愣,之后侧了身:你想死,朕还不想让你死。留着你,你凌家就还能为朕所用。他的声音有丝丝颤抖,却是刚qiáng:喝了它,将你腹中的孽种给朕除了。
    一股腥甜充斥了口中,不知何时我咬破了自己的嘴唇。皇上,那是你的孩子啊。我哭喊出来,内心最后的一道防线终崩溃掉。
    朕的孩子?是么?他的声音让我跌入冰窖之中:朕现在还在想,轩儿,是不是朕的儿子呢。
    我大惊:沈羲遥,你怎么能。。。
    喝了它,你就还是朕的皇后,大羲的皇后。沈羲遥的声音不带一丝感qíng,一根手指就指着我面前的药碗上。
    我看着他,摇摇头。
    沈羲遥似乎是忍耐到了极限,终一挥手:你们喂她喝。
    便有几个年长的嬷嬷上前,一个架住我的双臂,一个按住我的双腿,另一个,硬是掰开了我紧咬的嘴,将那腥苦的药汁,灌了进去。
    我觉得好疼,好疼。心疼。。。。
    落花飞雪何茫茫五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西暖阁的凤chuáng之上。我觉得口渴,好生难受,身体里什么东西消失了一般。整个人似乎都gān涩起来。挣扎着下chuáng,外面漆黑一片,不见一个人的踪影。都被牵连了吧。我对自己说。如今,我几乎如同废后了吧,小喜子,小福子他们,还有紫樱,玉梅,都被送走了吧。想到此便没有唤人来,推开门,依旧是漆黑的一片。我慢慢走着,每走一步,腹中都有剧痛。可是,我也不知为何,竟那般执着得,要找一杯水喝。
    很凉,夜空中没有月亮,甚至疏朗淡薄的星光也消失了踪影。却有风,一阵紧似一阵得chuī来,chuī得我瑟瑟发抖。我向廊外望去,那纷然的枯花败叶,在半空之中,如同飞雪一般,纷纷扬扬而落,说不尽的悲凉萧索。
    有人声从前面传来,还有脚步声。我的神经此时甚是脆弱,身子一闪,躲进了旁边一根巨大的廊柱之后。夜色是最好的屏障,没有人注意到我在那里。
    如此,那娘娘可真是冤枉了。
    可不是么,好在惠jú姑娘找了另一个御医来,不然娘娘的清白,可就洗刷不去了。
    唉。。。那还终是晚了一步啊。那孩子,不是还是落了么。
    与娘娘,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也是,毕竟娘娘的冤屈是洗刷了。
    只是,这样一来,娘娘的身子,却是更差了。唉。。。那女子一声叹息,我竟根本没有听出她们是谁。
    皇上当时的神qíng你可看见了?那个女子又说道。
    看见了,可是怎么之后皇上却没有看娘娘一眼,而是走了呢?
    傻瓜,若是你,还敢面对,又怎么面对啊!自己。。。。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是啊。我看皇上似乎是受了重创。几乎是失魂得走了。不过,皇上怎么不派人守在娘娘身边啊。还有惠jú姑娘,怎么也不见了啊。
    惠jú被张德海之后带走了。皇上的意思,谁能明白。不过,你没看到,这里的守卫也撤去了?
    说到底,还是咱们娘娘最可怜,那孩子。。。唉。。。
    孩子二字让我突然醒悟过来,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没有了。
    那两个女子渐行渐远,我转了个身,向外走去,茫然而无目的的走着。
    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不知自己到底是谁,甚至,不知道前路如何。我就这样走着走着,好像只要能这样走下去,我就能脱离了这深宫高墙,就能遗忘了所有的悲伤哀痛。
    有水落在面上,之后,一点,两点,逐渐化做倾盆的大雨,砸在我的身上。
    只是一件单薄的寝衣,我甚至没有穿鞋,就这样,赤脚走在雨天里。
    前面,似乎有光波粼粼,我脚下一湿,走进了一片轻柔dàng漾之中。
    远处,有人声传来,还有杂乱的脚步声。我大半身子已在湖水之中,只剩了脖颈在外了。
    娘娘,娘娘。。。依稀是惠jú的声音,我漠漠转了头,看见有大片的灯火向这里而来。
    脚下一软,便是无声。
    很温暖,如chūn日里一抹最和煦的阳光,又似冬日里围炉边厚重锦榻的柔软,更似心中那个挺拔温文的身影,带着无尽柔qíng的目光,注视在身上。
    我缓缓睁了眼睛,入目之处,便是无边无际的金huáng,眼睛适应过来之后,头顶是一只盘龙,驾在五彩祥云之上。
    薇儿,你醒了?那个声音有稍许的沙哑,我艰难得转了头,沈羲遥的目光就落在了我的眼中。只是,我的心,在他温暖的目光之中,再没有涟漪,有的,只是那浑身的伤痛。
    这是哪?我问着。
    这里是御书房。他的声音传来,我看了看他,眼前的这个人此时竟是如此陌生。
    皇上。。。我低低说道:送我回去吧。说着便挣扎着要起,只是,身上却无半点力气。
    沈羲遥叹了口气,目光中满是悲伤与自责,之后,他扶我起来,嘴动了动,却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我被一众宫女扶上鸾驾,正yù走,忽见明晃晃的日头之下,这最靠近前朝的地方,竟处处都是张灯结彩的模样。不由回头,心思翻动了下,轻声对着身后那个人说道:臣妾恭祝皇上万寿无疆。
    今日,若是不错,该是他的万寿节了。
    之后半月中,我就一直躺在坤宁宫里,身边是大大小小的太监宫女,还有许多的御医在旁诊治看护。房间里充满了药的气息,竟有些让人无法喘气。
    轩儿依旧在沈羲遥那边,不过也是每日由芷兰抱来,我的心神一直低落,只有看到轩儿的时候,才会露出难得的笑脸。
    那个阎姓御医,在那日之后,便失了踪影。本来,这些御医在京中都有家室,每日回家也是正常。只是那日之后,准确地说,在说出我有一个月身孕的之后,便消失了。
    能不消失么?难道,还等着皇威一怒之下,凌迟的折磨么。
    我介怀的,不是那个御医。而是,皓月,终于将所有的过往,讲了出来。
    那日,沈羲遥拂袖而去,她竟前去找了沈羲遥,带着负罪的神qíng,痛哭着将我与羲赫的过往,悉数告诉了沈羲遥。可是,若她并不知晓沈羲遥对我的作为,又怎会那般的凑巧。只是,那药,那日的qíng形,却是没有外人再知了。
    除非。。。我紧紧咬着贝齿,除非,一切,都是她们计划好的。
    心头顿时涌上无限恨意,侵蚀着我,让我几乎要发了疯。而沈羲遥,也让我的心,寒到了极致。
    二桃杀三士,讵假剑如霜。众女妒蛾眉,双花竞chūn芳。魏姝信郑袖,掩袂对怀王。一惑巧言子,朱颜成死伤。行将泣团扇,戚戚愁人肠。我悲伤的反复念着这首诗,嘴边,带了一层凉薄的笑意。
    同来不是同归去一
    大羲十二年,继中宫产子之后,国家又迎来一件喜事。
    柔然国自愿臣服,并献上公主以为两国jiāo好。沈羲遥没有收柔然公主入后宫,而是下旨赐婚与裕王羲赫。
    万寿节之后,后宫里再次张灯结彩,民间也是一派喜庆气氛。殊知这联姻最是为人乐道,最主要的,它免去了边关百姓惶惶之苦。
    此时已近冬日,坤宁宫里生了火盆,倒是温暖。还有以快船运至的江南水兰,丝丝缕缕的清香气息驱散了因闭窗而生的cháo气。
    我一直都是在这殿阁之中不曾出去的。沈羲遥虽日日来见我,可是我总是那般淡淡的,不发一言,甚至不去看他一眼。他不气不恼,只是看我,然后离去。
    我突然觉得,这样也好,如果能这样一直下去,不闻窗外之事,该有多轻松。可是,心,却总是沉重。
    那日沈羲遥又来时,手上多了一张谕旨。
    薇儿,他坐在我的chuáng边,我只低头看一本诗书,仿佛这屋中再无他人。三日后,便是裕王纳妃之日了。大典你是要出席,次日也是要圆了家礼的。他的口气,不是与我商量,而是告知。
    我点了点头,目光匆匆略过他一眼,想了想说道:皇上费心了。
    他一怔,面上有些难看,我却不理,又低下头去。
    我听见他叹息一声,接着是脚步声远去。我浮上苦笑,那诗书,其实根本一字也看不下去。
    惠jú走了进来,端了一瓶jú花。我看着那花竟是浅绿颜色,又正是开得艳时,不由好奇问道:这时节,哪里来的jú花?这颜色,也没见过啊。
    惠jú神秘一笑:这是新进贡的,叫什么绿水青山,皇上刚命人送来的。
    我唔了一声,突然失去了兴致。
    惠jú走到我身边:今日日头很好,娘娘要不要走走?
    我莞尔一笑:那就去御花园走走吧。
    临近梨园处,有浅浅歌声响起,想是新排的歌舞。只是那歌声美妙动听,词也甚好。我凝神细听,慢慢得,脸上变了颜色。却是欢喜,随后是心酸。
    别圃移来贵比金,一丝浅淡一丛深。萧疏篱畔科头坐,清冷香中抱膝吟。数云更无君傲世,看来惟有我知音!秋光荏苒休辜负,相对原宜惜寸yīn。
    这首诗的上半部,分明是那日羲赫所做。我还记得,我问他该有下阕时,他那一笑。之后,因着突如其来的诸事,我忘却了。可是今日听来,却是无尽回忆涌上心头。原来,我的记忆中,还有美好的东西。
    数云更无君傲世,看来惟有我知音!秋光荏苒休辜负,相对原宜惜寸yīn。我反复斟酌着这下半阙,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羲赫迎娶柔然公主的那天,我早早起身端坐在铜镜前,仔细得看着镜中那个女子。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一双眼睛,也失了神采。不过,一切,用jīng致上好的脂粉,还是遮掩得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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