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紧得靠着林子最里面的一棵比较粗壮的竹子后面,拉着皓月,心中忐忑不安。我不知道裕王会怎么帮我,皓月攥着我的衣角,不敢说话。
说笑声近了,透过层层的修竹,我看见上次的安嫔,还有一些我没有见过的女子,远远看着听着真可谓花团锦簇,笑语盈盈。
皇兄,羲赫正想去找皇兄,突然想到这荷花定是要开了,就顺道过来看看,不想竟遇到了皇兄,真是太巧了啊。裕王温文而雅的声音传来,带着笑意。朕也是想着荷花是要开了,才带着她们来看看。那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可是这个声音只要听过一次,就不会忘记,是彰轩帝沈羲遥。
皇上,您看那只同心荷花多娇美?是柳妃柔媚的声音,我能想象到她说这句话时的表qíng,一定娇似池中的荷花。果然皇帝笑了:爱妃可是比这荷花更美的。一片莺燕之声响起,都是附和的声音。爱妃,你的文采出众,不如就以这荷花为题做一首诗吧。又复对众女子说:你们也来做做看,好的朕有赏。他的声音平和,淡淡的又对柳妃说到:前几日你写的那两句诗朕很是喜欢,只是下面的还没有写好么?柳妃的声音有些不自然:皇上取笑臣妾了,这几日身子有些劳顿,一时也就没有再想。
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一jīng孤引绿,双影共分红。色夺歌人脸,香乱舞衣风。名莲自可念,却盼两心同。裕王的声音响起,那么的随意自在。只是,我分明看见他的目光看向这竹林里来。我心猛得一跳,呼吸有些急凑起来。皓月有些不解的看着我,按按我的手,她是以为我害怕被发现吧。却不知是那句却盼两心同惹得我心中有些念想。我努力的平静下来,心里告诉自己,只是一句诗而已,也只是应景的诗,没有别的意思的。
你的诗还是那么好。皇帝的声音响起:爱妃你想好了么?我心中焦急起来,眼看着有几个女子的目光随意的扫进这竹林,若是此时被发现,那。。。。。。
对了,你找朕是何事啊?趁着那些女子悯思苦想之际,皇帝回身问裕王。就是今日兵部上呈的排兵图,臣弟看着还是有的一些问题,想与皇兄讨论讨论。裕王恭敬的说。是么?朕看着倒是也有些不妥的。既然你有想法,现在就一起去尚书房吧。皇帝复而看着柳妃:你有孕在身,还是早些回去休养,今日出来的也有些久了。说话间已抬脚要离去,一群女子自是跟着皇帝走了。我心中长嘘一口气,看着渐行渐远的那些人,走出竹林来。皓月整理我的裙摆,已有些褶皱的痕迹。小姐,我们这就回去吧。我点点头,手伸进袖中,触碰到一件硬物,心颤了下,却还是不动声色的拉了皓月回宫。
九曲长廊的进口处有个略急的转弯,我走得有些快,猛得过去看见不远处有几个身影,慌得退到转弯处的一方大石后,却能看见那几个人。也算自己在暗处了。
为首的两个女子一个是柳妃,穿一件淡粉色的纱裙,肚子略有些可见了,也没有戴过多的首饰,只是一只步摇,几枚簪花,却也清丽可人,弱柳扶风。身边是几个宫女。另一个却不同,长得分外明媚,着一件桃红的宫锦纱裙,上有金丝银线绣成的团团牡丹,再加上繁复的发髻和华丽的首饰,整个人很是富丽,就如盛开的牡丹一般耀眼。不过,在这暮chūn季节,还是清丽的装扮更和时宜一些。
方才皇上称赞妹妹的诗,姐姐倒想拜读一下呢。那明媚女子笑言到,却是暗含他意。丽妃姐姐说笑了,皇上是谬赞了。柳妃掩口笑到。我心中了然,这女子看来就是皇上另一宠妃星辉宫丽妃了,果然是当得起这个丽字的。在这后宫能和柳妃争一争高下的也就只有丽妃,传闻中湃雪宫和妃倒也是受皇帝宠爱,却是很少与眼前这两位争风的。
妹妹说笑了,妹妹还未入宫可就声名远扬了,文采出众啊。姐姐不一样,可咱们的皇上就是喜欢这有才之女子,姐姐自认是对这诗文没有很深的领悟了,还望妹妹赐教啊。丽妃说着,一双媚眼就斜看向柳妃了。柳妃笑了:姐姐信么,都是虚名。也就是一句轻yīn阁小雨,深院昼慵开而已。皇上也是随口道的,这哪有什么出采的啊?我心中一惊,这不正是我前段时间写在薛涛签上又被皓月弄丢的诗么?皓月也惊讶的抬头看我,似有话说。我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然后又向那边看去。只见丽妃携了身边一个宫女的手,走了两步却又回首:妹妹,姐姐不懂诗,听着是不错的。不过,她莞尔一笑:一直都说这诗是由景而发,一气呵成的。妹妹这怎么就只有半篇呢?低头又复言到:不过姐姐我真的不是很懂的,妹妹别笑姐姐我见识少啊。丽妃的嘴角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目光却直看向柳妃:听说妹妹其实不喜欢木兰花的,怎就有了一根珍爱的碧玉木兰簪呢?还正巧丢了被皇上捡了去。柳妃脸色变了一些,正yù说话,丽妃说:妹妹,姐姐先回宫了,今日有些累了。妹妹也快回去吧,皇上不也说要你好生休养的么。说罢便在一群宫女的跟随下走开了。柳妃挂着笑说着:姐姐慢走。可丽妃一转身的瞬间立即脸就垮了下来。我知道,毕竟丽妃比她进宫早的,皇上也很是喜爱,家族的朝中地位也略胜柳妃一筹,所以柳妃对丽妃还是比较客气的。只是,这丽妃的xing子也太。。。。。。却也是刚好压制了些柳妃。这后宫,还是算平衡的。我想着摇摇头不禁轻笑出声。
何人?一个声音响起,我心想坏了,准是自己的笑声被听到了。转眼一个穿浅紫色宫女装的女子站在我面前,满眼的严厉,却在看到我的脸庞时满脸的惊诧。我暗自笑笑,看来自己今天是逃不过了。理了理衣裙,迈着沉稳的步子走了出去。
柳妃已经坐在了栏杆的宽木上,看起来是有些累了,毕竟她如今是有孕之人不宜劳累,刚才丽妃定是让她心中不快了。我静静站在柳妃面前,心想着今日柳妃不快的恐怕就不会只是丽妃的那件了,毕竟,即使无宠我也还是皇后,也还是凌家的独女。皓月走上前去,仔细得向柳妃行了个礼:见过柳妃娘娘。柳妃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就落到了我的身上,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微微张开了嘴,眼睛也睁大了。大胆,见了娘娘还不行礼?还是刚才那个宫女,我微微一笑,仔细打量着柳妃,她确实长得很美,明媚中带着娇柔,算是天姿国色了。柳妃也仔细得看着我,一双黛眉拧了起来,站起来,许是我不行礼让她不快了,她满脸怒气,刚才在丽妃那受的气恐是要洒在我这个不懂规矩的人身上了。我宛然一笑:柳妃你的气色看来还不错啊。柳妃一愣,细细打量着我,眼中满是不解。你是何人,竟敢如此和本宫说话?柳妃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绯然,给我掌嘴!那紫衣宫女上前来扬起手,正yù落下,皓月一把抓住,猛得甩开,站在我身前,厉声对柳妃说:你大胆!柳妃脸一下子涨红,身体也有些微微的抖,一双大眼紧瞪着我。我笑着拢拢衣上的细纱绢花,说到:柳妃,念你初见本宫不认得,就免去你的不敬之罪了。柳妃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从她的眼神中我看出她已经知道我是何人了,只是那双眼依旧凌厉的看着我,不愿相信的样子。皓月对着她身后的几个宫女用一种很平和的口气说到:还不快给皇后娘娘行礼!那几个宫女许是也吓坏了,看着柳妃又看看我,不敢动。我依旧是一幅气定神闲的样子,带着淡然的笑,柳妃心里似平静下来,冷冷得看着我:怎么证明你就是皇后?我看了一眼皓月,皓月递上她身上的腰牌,紫色的木牌上是用绯红的颜色写着的坤宁宫大侍女皓月,这大侍女,就是各宫主位身边的贴身丫鬟了,地位高于其他侍从。柳妃接过去看了,拿牌的手微微有些发力、却又旋得扔在一旁,目光森冷的盯着我:这还不能证明你是皇后!我见她不死心的模样,微得叹了口气,解下身上里裙里挂着的玉佩,那是下聘时礼部送来的,用上好的和田羊脂白玉制成,上面刻着jīng细的龙凤呈祥图案,还有一行小字大羲皇后佩。我一向是挂在里裙上的,这样外裙可以遮盖,必要时也能拿出证明自己的身份,免去麻烦。柳妃伸手要拿,我轻轻收回,白玉龙凤佩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回到我的手中,不过柳妃也已经看清了,这种物件,只要扫一眼就知道是什么,属于什么人的。她紧咬着嘴唇,双手紧握着,狠狠得用那双杏眼瞪了我一眼,略一施礼:见过皇后,恕臣妾有孕在身不便行礼。我淡淡得笑了:免了。罢了就走,却突然回头,笑着:柳妃,初次见,按理你有孕本宫是要给你些贺礼的,只是那子孙饽饽你不喜欢。这样吧,之前皇上问的下句我就告诉你好了,算不上什么礼,不过你还是记好了。那下句是坐看苍苔色,yù上人衣来。说完便转身离去。只留柳妃呆站在原地,喃喃的说:你竟是皇后,那竟是你的签。。。
自那日与柳妃相遇后的数日里,我的心中一直有些惴惴不安,怕自己那一时与她的冲撞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不过事实证明我的担心算是多余的,没有发生任何事,坤宁宫里一如往昔的宁静。夜半有时醒来,暗笑自己的杞人忧天,柳妃毕竟是有龙脉在身的,又甚得皇帝宠爱,而我,虽为皇后,却一直未见天颜,和那些普通的无宠妃嫔一样,在她眼里应是构不成威胁的。
夜晚的风清凉入骨,我披衣起身,梦中的人影依稀,是那只紧紧抓住我的手,还有那双清澈明净的眼睛,仿佛有什么要说,却又都尽在不言中了。我的目光落在了枕边的一方丝帕上,最简单的白帕,上面没有任何的花样,却是难得的蜀丝织就,那蜀丝极细极轻,织造时稍一用力便会扯断,需十岁以下的女孩焚香细织,一年却也未能得此一方的,甚是珍贵。传闻中太后拥有一件蜀丝的内褂,只有在祭祀太庙时方穿的。
这方帕就在那日他jiāo予我手中的木匣中,还记得我回到坤宁宫,用忐忑的心打开时,就这么一片洁白美好的风景映入眼中,丝帕下是一小包雪绒茶,一两左右的分量,是今年最先采摘下的嫩芽焙成,他从蜀地回来也只献给他的皇兄一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