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淮微一扬眉,他不知道有什么事是值得余欢特地跑到营里来对他说的,这样郑重其事。他又看了一眼陈明,陈明的态度很谨慎,但也很坚定。
进入大帐之前余欢停下脚步,回身与陈明说:陈大人在此稍候。
陈明便退后一步候在大帐之外,娶侧妃毕竟算是他们的家事,他也不好过多参与。
陈明候在门外,将心中的计划反复琢磨,余欢则和楚淮进入大帐,帐帘垂下阻隔了外面的所有视线,楚淮握住余欢的手,怎么了?要和我说什么决定?
今天早上,龚奇将军来府中找我
随着余欢的述说,楚淮的脸色渐渐沉郁起来。他知道他的决定可能会引起一些将士的不满,但他万没想到,在他还没有公布决定之时,龚奇就自作主张地去骚扰余欢。
余欢说完今天发生的事qíng,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楚淮登时就急了,我还能怎么想?之前不是跟你说了,是有这件事,但是我
余欢看他这样笑得不行,谁跟你说那个了?我是问你要怎么应付桂南王,不答应的话,也很难办吧?
楚淮摸摸鼻子,转过头去不说话了。
余欢笑着说:本来陈大人建议我答应这件事的。
陈明?楚淮喊岔了声,他气至无语,怎么他手下的人都这么人才?都这么喜欢替他做决定?不能帮忙净添堵。
余欢点点头,把陈明的建议说了出来。
楚淮颇为讶异,这是陈明的主意?当初陈明在关北的表现颇为亮眼,他便很欣赏他,觉得这个人有才能、会变通,所以带他入关,原想着等到了京城后再重用一番,但从他提的这个建议看来,或许他的心要比自己看到的大得多。
余欢又道:他说这是战争。难免有人牺牲,我赞同这一点,但我后来又想到一件事qíng,所以才找你。我们一同参详一下。
这还是余欢首次带着自己的意见来与他讨探军务,相比起以往余欢对他毫无疑问的支持,楚淮更喜欢现在这样。
楚淮拉着余欢坐在主帅座下的首位上,笑道:那本王就听听余军师的高见了。
余欢失笑,在参详之前,我想先问问王爷,一个商人手中有一件数人都想争取到的宝物,我与对手的财力旗鼓相当,原以为胜算并不大,可有一天那个商人竟然把宝物送给了我。所求不过是极低的代价,这是为什么?
楚淮眼中带着了然,如果不是这件宝物本身就有瑕疵,那商人怎肯放弃让人抬价的机会?低价售出宝物的背后,或许藏有更大的yīn谋也说不定。
桂南王请求联姻一事。就算抛开余欢的因素楚淮也没有打算答应,仅用一个侧妃之位便换取二十万大军的支持,这件事看起来对关北军处处有利,可也因为这处处有利才让楚淮心生疑窦。
任何事qíng的发生都需要有一个理由,陈越是他外公,在外人看来,他们的关系已经足够亲近。可他们自己都明白,利益才是他们之间最永恒的话题,没有利益,他们的关系就像纸张一样脆弱,皇家无父子,何况只是一个外戚!
正是因为利益。陈越才会响应楚淮起事,他们从桂南出发抵达汾chūn,虽驻而不发,却也给楚安造成了相当大的威胁,同样的。陈越也大有可能临阵倒戈,支持楚安,一起消灭叛臣。陈越如今可进可退,是楚淮和楚安极力拉拢的对象,这样的qíng况下,陈越应该待价而沽把自己卖个好价钱才对,可结果,他只为陈家女求了个侧妃之位。
这个近乎于jī肋的要求,在局势这样紧张的qíng况下提出,给楚淮一种làng费的感觉,至少,如果是他的话,他绝对不可能只做这样的要求。
陈越不傻,相反他还十分聪明,所以这件事背后,说没有问题楚淮一百个不信。
余欢又问:那王爷觉得会是什么yīn谋?
楚淮的神色瞬时凝重起来,但愿我的猜测是错的,我想桂南王该是已向楚安投诚,所以才提出这样的要求来稳住我,一旦我应下此事,他大可在我们约定起兵之时按兵不动,更有甚者,他可借水路北上,与楚安合兵一处,到时我们可就没了多少胜算。
这样的猜测他还需要一些时间去证实,所以即使面对袁振他也没有说实话,只说会想办法给桂南王更多的利益来打动他。
余欢是在陈明给她建议、她内心挣扎之时灵光闪现,本想来提醒楚淮,却没料到楚淮竟先一步想到了。
如果真是那样,你可有办法应对?
楚淮沉吟着没有言语,他还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他只能作好提前开战的准备,拼着全军之力,打楚安一个措手不及,只是到那时,恐怕他自己也会受到重创,再应付不来任何突发状况。
余欢说:我有一个主意,但可能要冒点险,不过,我会陪着你的。
千言万语也抵不过最后这一句话,楚淮受用之极,让他这个总是在保护别人的人有了一种被人呵护的感觉,他突然觉得决不决战什么的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争回这个天下是他的志向,可若真的不能达成,有爱人相伴,他也不会感到什么遗憾。
这样消极的想法在以前几乎是绝不可能出现在他的脑海中的,他原先的世界里只有天下,后来多了余欢,也顶多是双方各占一边,天下和余欢都是他不可能放手的,但现在,他心中的秤似乎又有了新的倾斜。
我想我们该去见一见桂南王,让他看到我们对他的孝道,再把我爹在南边的秘藏全部送给他,让他看到我们的诚意。
楚淮听完了余欢的话,这次他沉默得更久,心中也满满地全是疑虑。
他并不是不愿相信余欢的话,也没有丝毫余欢不该过问军务的想法,只不过他觉得以他和陈越之间的关系来看,这样做并不适合,而余欢的后一项提议更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第一百二十二章起宝
余欢看到他脸上的迟疑便住了口,问他:你觉得不好?
楚淮有些无奈,桂南王虽是我外公,但我们之间的亲qíng薄弱得很,我母妃尚在时与外祖家的关系便是互惠互利,母妃去世后,桂南王为了不让父皇对他陈家起疑,对我和楚安不闻不问数年,直到我自己经营起一些势力,乃至最后可与慎王、晋王一较高下,他才肯暗中支持于我,如今我和楚安分庭抗礼,从血缘上讲,我与楚安都是他的外孙,从这一点上我不占任何优势。况且,若桂南王真与楚安合作,我们前往岂不是送上门去?
还有秘藏一事。楚淮索xing全都说了,桂南王的封地虽在桂南之地,可总归是一方之主,真想让他动心大可投其所好,但直接以银贿之楚淮哭笑不得,他还不得生气?
楚淮说得貌似有理,可余欢却一句也不赞同,有一句话,不入虎xué焉得虎子?依你所说,你和桂南王亲qíng淡薄,但好歹也曾合作过,而楚安还不如你,桂南王与楚安合作看中的无非是陈家的利益,既然如此我们又何需担心?我爹说过,世上没有做不成的买卖,没做成,只因为给的价钱不够。至于银钱一事也是一样的道理,你别看他是一方之主,桂南地薄民贫,他能有多少私财?他对银钱不屑一顾,只是因为我们给的他还没放在眼中,但若我们五倍与之、十倍与之呢?
楚淮沉吟一阵,岳父其他几处秘藏的所在地你已找到了?
我已有些猜测,但还需要验证。余欢起身绕到楚淮身边,拿起桌上的笔在纸上写下八个菜名,列出对应的八处,又在徽平府下标注了沧州平安居字样,说:要在一府之地找出一个像平安居这样的宅子实在有些困难,但依我的爹的xing子。他定然舍不得这些东西流入外人之手,所以曾几何时他一定对我暗示过找到这些秘藏的方法。我刚刚在车上一直在想这件事,到底我爹什么时候与我提过沧州或者提过沧字,还真让我想起一件。我的居室名为平安居。除了平安居外,我住的院子里另有七个居处,分别是听风台、晓意楼、山山水榭、雅香室、菡萏小筑、如意宝阁、闻雨亭。这八处的匾额是我十一岁那年我爹与我一起写的,除了这八处,我们还写了我爹院子里的四个居处匾额,分别是陶然居、沧海楼、宝云阁和回chūn苑。四处匾额每个一分为二,便又是八处地名。
她说着在八个府名下写下陶、然、沧、海、宝、云、回、chūn八字,将沧字连到徽平府下,指着其余几字说:现在我们翻翻地图,一定会有收获!
余欢为自己想到的东西欢欣鼓舞。兴致勃勃之际,楚淮伸手掩住她刚刚写下的字,我还要考虑。
余欢知道他说的是去见桂南王的事qíng,不由有些失望,不过她也明白。这件事非同小可,一不小心,他们都会丢了xing命。
不如这样,你先考虑着,我回去把平安居地下的银子起出来,看看到底有多少,再预估一下其他地方的数额。看看能不能打动桂南王。
楚淮想了想,那就这样吧,平安居的事你可以找刘舒同帮忙,自己别太伤神。
余欢点头应下,又问:那陈明建议之事呢?
楚淮笑道:这倒可以一试,但凡是可以离间桂南王和楚安的事qíng。我们都不应该放过。
他虽然笑着说,可余欢仍是感觉到一阵心疼,再想想自己经历过的一些事qíng,那些又算什么?她只是识人不清罢了,仇也报过了、人也罚过了。可楚淮呢?他身边的人似敌非敌、似友非友,他在敌视一些人的同时又要去拉拢他们,在信任一些人的同时又要去猜忌他们,比起自己,楚淮的世界远远复杂得多,而那些让他如此矛盾着的人,居然是他的至亲之人。
两个人暂时定下了各自的任务,余欢回去起出秘藏,楚淮则给桂南王回信约定迎娶侧妃一事,两人说了一会话,余欢便从大帐出来,朝等在外面的陈明点点头,两人一同离开了大营。
余欢回去后便联络了刘舒同,言明自己没有留下秘藏的想法,但是想看一看到底余潭在这里存了多少银两。
经过了刘欣然一事刘舒同老实了不少,这段时间连消带打,收拢了不少往日刘家在沧州的旧友,沈家在沧州商会内的地位已现出不稳之态,楚淮当初虽没有qiáng制要求他拉下沈明德,但他自觉这么做了楚淮也不会不支持,刘家在沧州以极为迅猛的姿态一点点地将主动权揽在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