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弘书院授课的另一位乃太子皇甫钰的奶娘戚姑姑,她不仅是太子的奶娘,更是帝都唯一立有贞节牌坊的女子,不仅琴棋书画样样jīng通,绣功手艺更乃一绝。所以便由他在诸位官员的女子当中挑选德行温婉,美貌出众的女子进宫,由皇后娘娘亲自过目后为已经成年的诸位皇子选妃。
所以,天弘书院就此在十年前便建立在帝都城西郊的空旷之地,四处都有禁卫军在两侧把守。但凡在此读书的孩子也颇会享受,每人的身后都跟着由府中领来的四五名奴才,有的负责起居饮食,有的负责帮其欺负同学,有的帮其完成先生的作业,更有的在此当着出气筒
反正这些少爷小姐是无所不用其极,大多人的心思完全不在读书上,反倒是将书院当作一个摆脱父母自由玩乐的地方,想尽办法在众人面前炫耀着自己的家世。
沐锦,上了一天的课你累了吧?瞧,这里有去皮去子的橘子,这还有樱桃,还有成块的苹果少年坐在辕沐锦身边,端着五彩果盆讨好的朝她猛献殷勤。
她勾起柔柔一笑,手中仍旧捧这戚姑姑前日要诸女子背诵的《女论语》,委屈的望了一眼成家二公子成蔚:戚姑姑可是要求在三日之内将女论语十二篇全数背完,否则可是要罚抄一百遍的。二公子就饶了沐锦先将它背完,到时候你带来的东西我全吃了。
不行,你现在就得吃了。成蔚不依不饶的盯着辕沐锦,笑话,这些可是他摆弄了一个时辰才弄好的果盘,今天她无论如何都得将它吃了,否则他这个太师府二公子的面子往哪搁。
臭小子,你好不知羞,一日到晚只会跟在辕家的丫头屁股后面跑,真是丢尽了我成家的脸面。一名个头稍高,年约十二左右的妙龄红衣少女揪起成蔚的耳朵,便将他由凳上拖了起来:给我回座位上念书去,张学士布置的《论国策》你可完成了?
成蔚侧着头,捂着自己已经被她揪红的耳朵,恨恨的瞪着她,每次她总是要在沐锦面前丢他的脸,他可是堂堂男子汉,若连这点脸面都丢了,沐锦哪还会喜欢他呢。一想到这,一股脑的火气涌上心头,冲她喊道:成昔,别以为你是我姐就能处处管着我,告诉你,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成昔一闻言再次揪上他那殷红未褪的耳朵:成蔚,你再冲我喊喊试试?
哎哟,姐,姐,我不敢了,您快松手!成蔚疼的惨叫连连,更是引得课堂内的学生们哄堂大笑,就连辕沐锦都用书捂着唇,露出了满眼的笑意。
成蔚的一张脸已经涨红,却又无可奈何,谁让这个人是他从小到大怕了整整十年的大姐呢。
过些日子你就十岁了,还整天在这浑浑噩噩的度日,你瞧人家壁大元帅麾下三员小将,自十四岁便跟随壁元帅出征已有三年,大小十几场战役他们均功不可没。再瞧瞧你,羞不羞呀!成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揪着他耳朵的手又用了几分气力。
我不爱打仗!
不打仗便进朝为官。
为官之事是大哥的事,与我无关。
朽木不可雕。她终于将手松开了,愤愤的瞪了他一眼,心中有一抹苦涩划入心头。随后叹了口气,也罢,这个弟弟只适合呆在成家的羽翼之下做一名游戏人间的公子哥。
沐锦侧首望着外头的倾盆大雨,却见廊前伫着一名身着绯衣的身影,一个想法突然蹿入脑海里,她立刻端起成蔚带来的果盘冲出课堂。
不喜欢课堂内吵杂的声音,慕雪便在廊外静静的聆听大雨倾打之声,也期盼着雨势快些减小,这样她便能快些回府,不想此刻那份属于她的安静被人打断。一声甜腻的嗓音伴随着点点大雨侵袭之声传来:慕雪姐姐,这是沐锦的心意,你吃吧。
她清冷的目光瞥了眼沐锦,讽刺一笑,扬手便将摆在她面前的果盘挥打在地:惺惺作态。
沐锦盯着地上的果盘,泪水瞬间由眼眶中滴落,蹲下身子便将打碎在地的玻璃一片片捡起:都是沐锦不好姐姐莫生气
喂,你这丫头做什么欺负沐锦!成蔚一见沐锦受委屈,连忙也跑了出来,恶狠狠的瞪着面前这个比他矮了许多的女孩。她脸上那冷淡中夹杂着嘲弄之色却让成蔚一怔,她的年龄似乎与沐锦相仿,为何眼中的神色却一点儿也不似这个年龄该有的目光呢。
她俯视着蹲在自己面前仿佛受了无尽委屈的沐锦,嘴角讽刺的笑容始终未见敛去:同你说过多少遍,不许叫我慕雪姐姐。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说完便yù离去,才走两步,蓦然回首冲沐锦冷道:还有,收起你那故作姿态的嘴脸。
被面前这个冷然中带有一些凌厉的女孩怔住片刻的成蔚终于回神:喂,欺负了人就想走,还得问问我成蔚答不答应。成蔚立刻吩咐左右:把这个臭丫头给我抓住,丢到雨里去。
是,二公子。他的家丁应声而来,卷起衣袖便要将她抓住。
沐锦眼中那一闪即逝的jīng光悄然划过,最后趋于平淡,再转为委屈。
谁敢!声色俱厉,言辞之间,尽是狠辣。
沐锦听此声音,全身僵硬,猛然缩到成蔚身后颤抖着探出一个脑袋望着由辕慕雪身后缓缓走来身影。白羽银盔,腰按佩剑,黑色大氅迎风卷起,骨ròu间蕴含令人压抑到难以呼吸的力度。很明显是刚从战场上回来,连战甲都未褪去,便来到天弘书院了。
如墨一般乌黑的发倾泄在银盔之上,额前湿了几缕零落扫在额前挡住晶亮黑眸却更是魅力横生。这张脸天生一副贵胄仕族之气质,慑人心魄,似能融化天下间的寒冰。
辕羲九!最先喊出他名字的是成昔,恰恰因为这一声,那几个上前yù动辕慕雪的家仆连连后退,满目惊恐。就连成蔚都已撰紧双拳,手心渗出丝丝汗水。
他便是早在两年前名满天下受百姓拥戴的旷世三将辕羲九。
旷世三将皆乃天下兵马大元帅壁岚风麾下的大将,十四岁时便跟随壁岚风一同领兵出征,犹如三颗横空出世的耀眼新星,为南国抵御北国的进犯,屡建奇功,连皇上都对其赞誉有佳。
分别是壁天裔,莫攸然,辕羲九。由于百姓对其又钦佩又爱戴,便为他们取了至高无上的臣号旷世三将,以yīn、狠、绝著称。
辕慕雪听到这个久违的声音,唇角浮现出如沐chūn风的笑意,也不管此刻令人诡异的气氛,回首便扑向来人: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辕羲九见她朝自己扑来,立刻顿住前进的步伐,稳稳的接住不顾一切扑向他怀中的小丫头。一年未见,高了些许。
他紧抿着的唇终于勾勒出浅浅的弧度,拂过慕雪脸侧散落的发丝仍带着点雨水的湿意,肃淡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
成蔚惊诧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方才辕慕雪的脸上还是万年冰霜不化,转眼间却变的如此可爱!
成昔则是怔怔的盯着辕羲九的笑容,似乎不敢相信,面前这个人真是南国的风云人物辕羲九吗?yīn,狠,绝?真的是比喻他的吗?
慕雪蜷在辕羲九的怀中,眼眶有些湿润,是久别重逢后的喜悦,一年的边关恶战,该是多么令人身心疲惫的战争,慕雪哽咽着说:大哥,我们回家吧。
常年在外领兵作战的他太久没有听到家这个字,现在由她口中吐出,心中最深处柔软的一块被人牵动着。他抬头不着痕迹的扫了成蔚与沐锦一眼,浓郁的警告之色让他们不寒而栗。
恩,回家。他松开了怀中的女孩,转而握起她纤细的手,朝这条长长的回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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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夏日电闪雷鸣,丫鬟兰语匆匆踏上了阁楼,揭开阁内飘飘洒洒随风舞动的鹅huáng轻纱,急急忙忙的由紫檀蟠龙橱中取出一条江南丝质锦棉布递给少爷。她始终颔垂着眼睑,从来不敢直视少爷的面容,对于他那双寒气bī人的瞳她总不敢直视,说惧怕谈不上,应该是那眼底深黑如潭,只要盯上了,仿佛下一刻便会被他给吸了进去。曾经她便有过这样的经历,所以现在的她学乖了,尽量避免看少爷的眸子。她想,少爷不仅才学出众,更是战场上的英雄,又生的一副连女子都妒忌的面容,怕是有无数的女子早已将芳心暗许了吧。
辕羲九接过gān布,也顾不上自己满身的雨水,捂上她的脸就开始将残留在她脸上的雨珠擦gān净。慕雪被gān布捂着,不时发出唔唔反抗的声音,挥舞着双手想要挣脱,无奈,他不将她擦抹gān净是不会放手的。
他看着慕雪这个样子,不禁失笑,回来的路上原本yù带她乘马车回府,她却非要步行回府,还要与他共撑一把伞。虽然一路上他尽量将伞移在她身侧,却还是被大雨侵袭了一身。
半晌,辕羲九感觉到已经擦抹gān净后才将gān布取下,转身越至她身后对其湿漉漉的发丝下手:傻丫头,都说雨很大了,你却偏要步行回府,被淋了一身吧。
她转过头想要对他说些什么,却被他qiáng制摆正:安分点。
兰语看着小姐这般模样,不禁抿嘴轻笑,这一府上下怕是除了少爷,没人能制的住她了。
慕雪撇了撇嘴,有些黯然的望着阁楼外那始终不绝的大雨,在黑夜中净显苍白:一年没见大哥,有许多话想与你说。马车跑的太快,一会便到了这个冰冷的府中,那时便有很多话不能说了。淡淡的哀伤中夹杂着一抹苦笑,如果可以,她早在一年前便离开了辕府。
辕羲九闻言,手一顿,僵在那里。
屋内突然安静了下来,气氛有些凝重。慕雪便起身,款步走在阁楼的栏杆前,俯身望苑落那在风雨中依旧开得娇艳的木槿花,脸上的笑容虚幻飘渺的浮现,口中喃喃问:大哥,你看木槿花开的真艳。
语方罢,一声雷鸣夹杂着闪电在阁楼上放划过,兰语被吓捂住双耳一声尖叫,就连一向冷静的辕羲九都微微颤了颤。唯独站在栏杆旁的慕雪,带着悲伤的目光一如往常含笑凝望下面那雪白的木槿花,扶在栏杆上的手却狠狠掐进了紫檀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