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着头,揪着石头旁的一根狗尾巴糙,心里不免想着,他是会生气,会大怒,还是直接杀了自己呢?
不知道从哪里chuī来的风袭面而来,山风清新怡然,带来一股甜甜的果子香,她并不明白这是什么山野果子,可是却觉得这味道香极了。
她不着痕迹地咽了下口水,脑子里开始胡乱想着,若是这辈子能活得好好的,若是这一次不会惹怒了这可恶男人就此丢了小命,她一定要去山里寻这种果子。
这一定是那种饱满鲜亮红彤彤的果子,咬一口,甜美的汁液就出来,满口满心的滋润甜美
她胡乱想了这么多,可是泉水中的这男人依然不见回音。
她有些纳闷了,这是怎么了?
于是她不由自主地仰起脸去看。
却见倒映的霞光中,清傲尊贵的男子脸庞上犹自带着晶莹剔透的山泉水珠,微湿的黑发垂在肩上,两肩清宽,背脊挺拔,他就这么坐在那里,犹如不染尘埃的谪仙一般,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一般安静地望着阿砚。
在这么一刻,阿砚自惭形秽。
她甚至觉得也许是自己龌龊了,误会了什么。
喔她呐呐了两下,想解释下。
可是男子却挑了下犹如墨汁染就的长眉,淡淡地吩咐道:给我搓背。
嗯?
阿砚微诧,指指自己:我,擦背?
敢qíng她说了这么多,全都白说了?
九爷理所当然地点头:这里除了你,还有谁可以给我擦背吗?
阿砚环顾四周,还真没人呢,夏侯皎月已经离开了。
九爷倚靠在那块石头上,修长有力的双腿悠闲自在地踢了踢水:还是说你不想给我擦背,而是想被非天啄了眼睛,然后扔到悬崖底下喂狮子和老虎?
非天?
阿砚左右看。
却在此时,不知道隐藏在哪棵古树上的非天发出一声尖厉的叫声,像是附和它的主人。
那种声音,让阿砚陡然想起,曾经自己被活生生烧死的那一世,在最后失去意识前,她也曾听到这么一个鹰叫。
她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冷战,眸中有了惧意。
这是一只助纣为nüè的鹰。
若有一日她能杀这可恶男人,定也要将那只作恶多端的鹰一并下了油锅来煎炸!
不过此时此刻,她自然是只能把这诸多心思小心收藏起来,耷拉着脑袋,认命地道:好,我这就搓背。
搓背,搓背,不就是个搓背吗?
她就当自己在搓衣服不就行了。
于是阿砚麻木地拿起一个澡巾来,开始为九爷搓背。
她心里原本是有诸多不满的,不加掩饰之下,结果力气自然是不小,原本以为又要被教训了,可是谁知道九爷却是连吭都不吭一声,眯着眸子舒服地享受着。
他倒是个皮厚ròu糙的。
阿砚一边搓背,一边小心观察他的背。
他的背挺拔修长,宽度最是合适,肌肤摸起来如同上等丝缎一般光滑,甚至在太阳底下发着光亮,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活力。
一个男人,没事生得这么好看gān什么?
更何况是一个杀人如麻的可怕男人!可真真是阎王爷瞎了眼呢。
阿砚越摸那背脊,越觉得心里不舒服。
怎么好事都让他占了,倒霉事全归自己,就这,每一世或者害死自己,或者当个瘟神。自己不遇到他,绝对活得好好的,一遇到他,准没好事。
是可忍孰不可忍
阿砚心里想着这个,手底下就一动,谁知道就是这么一动间,竟然不小心挠了那么一下。
她也是有一点点指甲的,小小的指甲,跟个小贝壳一般。
这么挠下去,顿时一个血痕就出来了。
其实她这么做的时候,也是没意识,等到发现自己的手闯了什么祸,她也被自己吓到了。
九爷对不起她脸色煞白,低着头道歉。
九爷面无表qíng地扭过头,幽暗的眸子神色难明。
九爷,您不要生气,我让你挠我一下可以吗?她小声哀求。
而九爷就这么面无表qíng地凝视了她一会儿后,终于一伸手,竟是将她这么一拽。
水花四溅,泉水汩汩,一道水波凌空而起。
阿砚在这一刻,眼睛成了紫菜蛋花汤,脑子成了一锅皮蛋瘦ròu粥。
她那紫菜蛋花汤的双眼看到一头湿润的黑发黏在遒劲宽阔的胸膛上,而那个有力的胳膊毫不客气地将自己拽下了水,和他一起沉入了水中。
湖水沁凉,淹没了她的身体和四肢,她还呛了几口水,只能拼命地抱住了他的大腿。
不过好在自从第二世怀胎八个月惨死在冰冷的湖水中后,后来她一直注意学习游泳,可以说她已经是一个从娘胎里出来就会游泳的健将。
她迅速地掌握了身体的平衡,并放开了原本被自己死死巴住的胳膊,让自己洑游在湖水中。
她在一片水花中仰脸望向那个可怕的男人。
男人显然有些诧异,就那么洑游在水中挑眉望着她:小丫头,还会游水?
她láng狈地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吐出嘴里带有硫磺味的泉水,昂起脸看他:九爷,您这是要淹死我,是吗?
如果不是自己早早地学会游水,该不会就死在这里了吧?
如果不是自己刚刚放开了他的大腿,说不得他会一脚把自己踢开!
阿砚心中涌出恨意,双眸中仿佛有什么被点燃了般,清冷而火亮,仿佛暗夜里骤然现出的一道夺目的光。
九爷站在溪水中,定定地望着她,皱眉。
半响后,他陡然转身,大踏步走上了岸。
他走得很快很急,溪水因此而动dàng。
上了岸后,他站在矮榻旁边,拿起一个白色薄缎的宽袍披在身上。
他背影清宽,身形挺拔,站在那山林溪水之间,如同谪仙。
阿砚站在水中,犹如落汤jī一般,仰脸盯着他看,双唇倔qiáng地抿着。
男人一回首,神色晦暗地扫了眼湖中那个小丫头。
她láng狈而倔qiáng。
沉默了半响,他薄唇动了动,终于以着居高临下睥睨万物的口气,淡淡地道:你身上太臭了,好好洗一洗。
说完,他一撩袍角,绝然而去。
那一天,这可恶的男人就这么走了。
阿砚当然不想一只泡在山泉水里好好洗,她想出来,谁知道她只要一往外爬,就有一只yīn婺的黑鹰冲着她发出桀桀的叫声,那个样子倒像是威胁她,吓得她顿时抛却了之前的所有倔qiáng和勇气,连滚带爬地回去泉水里不敢出来了。
她怕鹰。
她从来没忘记自己被烧死的时候,那声可怕的鹰叫。
就这么僵持了老半天,月上柳梢头,山里开始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虎láng之声,那只鹰才拍拍翅膀走了。
阿砚冻得瑟瑟发抖地起来,提着湿漉漉的衣衫回去自己房间了。
当天晚上,她狠狠地打了几个喷嚏。
她现在依然住在以前的下人房,只不过变成单间了。她这么一打喷嚏,住在隔壁的小惠听到了,探头探脑地看过来:阿砚你没事吧?
她摇头,带着浓浓的鼻音说:没事,就是着凉了。
一边说着,一边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
小惠盯着她那发红的鼻子,犹豫了下,终于还是说:阿砚,你如果着凉,得了风寒,那就不能给九爷当厨娘了。
不当就不当吧。阿砚心不在焉地这么说。
小惠看她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有点想提醒,不过到底咽下了,最后只是来了一句:你要保重身体。
小惠走了后,很快有婆子过来探头探脑,阿砚半边脑袋沉甸甸的,也没那jīng力去理会。
她勉qiáng爬到chuáng上,闷头栽在那里就睡。
睡过去后,她仿佛做了许多梦。
在梦里,她梦到了她的第五世。
第18章土匪头子阿砚(修)
第五世的她,不再是少年得志的将军了。
她生在土匪窝里,从小穿着她亲娘抢来的衣服,喝着她亲爹打劫得来的烈酒。三岁光脚丫子漫山遍野乱跑,到处望风看看是否有肥羊路过,五岁知道抢者为王,七岁开始拿着大刀四处巡逻。
土匪窝里也有和她年龄相仿的小伙伴,有比她大的也有比她小的,他们小小年纪,一起玩的时候就开始攀比。
我爹今天打劫了一坛子酒,可好喝了,你们要不要尝尝?
什么酒啊,我不爱喝,我奶奶今天逮住一个过路人,抢了一篮子香,咱们回头点了玩?
我,我娘昨日个说蹲点去抢点花布来给我做衣裳呢!
我哥哥说要带着我去山下镇子里抢呢!那里有好多好玩的东西!
#论小土匪是怎么养成的#
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dòng,作为土匪窝里长大的孩子,作为几代土匪世家里的小小姑娘,阿砚从小就有当土匪的觉悟,并且很快树立了以当一个好土匪为荣的伟大目标。
作为一个有四世记忆的人,她是想明白了,这是世上需要各种各样的人,有好的有坏的,她当了四辈子传统意义上的好人,结果就那么凄惨地死去了。这辈子,为什么不顺势而为当一个坏人呢?人生难得糊涂!
能活一天算一天,怎么开心怎么活,于是土匪姑娘阿砚放dàng不羁任xing妄为,想喝酒就喝酒想吃ròu就吃ròu,哪天兴趣来了抢个小白脸还会去睡一睡。高兴了的时候扶着老奶奶过山头,不高兴的时候直接把过路人踢到河里去看他们挣扎。
她在这种恣意妄为中度过了七八年快活的时光,她越来越威风八面,甚至成为了这个山头上的土匪头子,一个当之无愧的女霸王。
这段日子实在是太无拘无束了,以至于现在的阿砚想一想都还挺怀念的。
可是就在那种大口吃ròu大口喝酒的快意人生中,她心头的一根弦却越来越紧了。
她曾派小喽啰去打听遥远的燕京城的qíng景。
尽管那一世的很多事qíng和之前四辈子并不相同,可是她却发现,在北方遥远的地方,有一个繁华之都,也叫燕京城真他妈的熟悉到让人心惊ròu跳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