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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煜骂完武官骂文官,还有你们!武官鲁莽,你们读圣贤书所为何事,十载寒窗一朝功名,为的是赴宴御花园起哄打群架吗?我大周的文采风流,成一群跳梁小丑了?好好的一场宴席,为了一杯酒喋血哗变,你们目中没有我,没有吴王,难道也没有圣上吗?
    这句话任是谁也受不了,齐齐跪地请罪。萧煜冷道,打人不成反摔了一跤,没见过吗?叫嚷什么,这么点jī毛蒜皮的小事,两个王爷在,都镇不住场子,非得把父皇惊动来才算完?嗯?
    众人摒心静气再不敢造次,萧煜环视全场,沉默了片刻,缓声道,都起来吧,酒意阑珊,诸位散了吧。
    朱必武憋了半天,脸红脖子粗地忿声道,王爷!下官劝酒纵有不对,可问心阁暗箭伤人,王爷不追究,也未免太偏心,包庇他们!
    萧煜道,我偏心?我不偏心是不是非得灌叶先生一壶酒才算罢休?还是请刑部来,查一查朱将军你是自己摔的,还是问心阁暗箭伤人!
    朱必武不敢与萧煜相争,只挥着胳膊,金刚怒目地叶修吼道,今夜之rǔ,老夫必不罢休!
    他说完拂袖而去。萧煜看他怒气冲天的背影,气笑了两声,一捂胸口,竟吐出了半口血来。
    众人七手八脚地围上,吴王大惊失色地一把扶住,骇然道,三皇兄!三皇兄!
    回到了梧桐苑,承影喝了杯茶便告辞了。叶修胃不好,对饮食格外计较。不能甜,不能辣,不能冷,不能硬,既不能多,也不能饿。他特制了食谱,变化着食材,一日三餐少不了养胃喝粥。
    沈墨瞳便也每日跟着喝,反正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此时风轻云淡,月朗星稀。两个人促膝在窗前,慢慢喝着粥,淡淡的热气袅袅飘散开,满屋子浓郁的粥香。
    很温馨,很静谧。沈墨瞳捧着碗,看着面前的那个人淡淡言语淡淡笑,便似乎有一种从内而外的安宁温暖。
    这qíng景似曾相识,却渴慕已久。曾经无数个寂寂无人的日子,她晒着将军府的日光,豆蔻年华,光yīn虚度。
    她想过,有那么个小院子,一个长相厮守,倾心疼爱的人,还有孩子。
    与她笑语缠磨,人间烟火。
    只是少女怀chūn,心中眼中,记着念着的那个人,天潢贵胄,缘浅qíng深。
    他妻妾成群,将来说不定后宫佳丽三千。她是他心间手上,重之宠之的那个人吗?
    不是的。可即便不是,她也曾心甘qíng愿。
    沈墨瞳回转过神,叶修正笑吟吟望着她,那探寻的眼神,dòng若观火。
    他言笑着道,那么出神,想什么呢?
    也,没什么。沈墨瞳不好意思地搪塞,低头舀了勺粥吃。
    终究是太急太慌了,忘了烫。叶修一下子便笑了,笑容温灿得,像个宠爱妹妹的大哥哥。
    粥得从边上舀着喝才行,直接从碗心里挖,烫到舌头了没有?
    沈墨瞳láng狈地用帕子抹着嘴,直摇头。叶修已伸手端过她的下巴,张嘴,我看看。
    沈墨瞳终是有点羞,不肯张嘴,只说没事。叶修料定无大碍,也没bī她,松了手,只眼里的笑影愈深愈柔。
    这说话才顺畅一点,就烫了舌头,这可省得别人再夸你伶牙俐齿了。
    叶修开完玩笑,低头顾自搅拌着自己的粥。只是他寻常的言语,寻常的动作,可却能让沈墨瞳感受到一种极自然的宠,和亲近。
    仿似不曾有多刻意地去疼你,却让你不知道他耗费了多少心力,才能如此这般,深重而不动声色地,疼你宠你。
    沈墨瞳低头拌着粥,隔着热气,看叶修很是优雅斯文的,吃东西的样子。
    吃一口,唇齿间是糯软的香,微甜的红豆与桂圆ròu。
    咽下喉,滑暖的质感,勾着让人流连的满足,瞬间福至心灵。
    那是一种很qiáng烈的感应。这个男人,是让人只看一眼,便烙印深刻的,何况是和他朝夕相处,肌肤相亲,点滴厮磨。
    吃了粥,叶修牵着她的手,在花园里散步。月明风清,梧桐洒在青石路上的倒影,斑驳摇动,透she着细细碎碎的月光。
    两个人肩并着肩,十指相扣。
    墨瞳儿,叶修的言语低沉温柔,你可知今夜的那个朱将军,因何闹成这样子?
    沈墨瞳道,该是,有人授意了吧。
    叶修莞尔道,我的墨瞳儿,果然心思灵透。
    沈墨瞳低头小笑。叶修侧首望着她,一束洁白的月光从梧桐的枝杈间斜透在她的脸上,落满她绣着猩红虞美人的衣袖。
    叶修道,墨瞳儿既知道,他怎么样也是要闹的,便不该上前去,要代我饮酒。
    沈墨瞳没说话。叶修道,我知道你是顾及名声,既是和沈将军打过仗的叔叔,又卖弄着跪下了,总要圆这个场子。只是,皇宴之上bī酒至此,本就有失常理,任何一个人,没有皇上本人授意,都不敢如此放肆。既是杀机四伏,就难免伤及无辜,这次有承影在,他只能自己摔倒找个借口,可他,原本是想装醉伤了你,来bī问心阁先出手的。
    叶修顿了一下,说道,他用臂肘往外挥你,以他的套路和力度,你若被击中,会被摔飞出去。承影那一扯,看似简单,实则极巧,分寸拿捏得既救了你,又让他收势不住,跌在地上。墨瞳儿,叶修住脚,抚着沈墨瞳的脸,柔声道,我不想让你再受到他们的任何伤害,哪怕他们只是,碰到你一根毫毛。
    他的动作言语间,用qíng太柔,宠爱太深,让沈墨瞳的眼眶,瞬间微微湿了。
    她有父兄,也曾有所恋慕。可父兄虽亲,不过垂怜,恋人qíng浓,止于肤浅。可面前这个与自己成亲的男人,他眼底的清明,他心底的柔软,他唇边的笑,他手边的宠,都一直深刻到她的内心深处,让她的心,瞬间暖而酸辛。
    他懂人,但更疼人。真有所谓倾盖如故,白发如新,他们相jiāo时日不长,但用的却是人世间最最亲密无间的方式。
    不惟ròu体,亦且心灵。
    第二日一大早,叶修刚用过早饭在花园里散步,和沈墨瞳看着枝上huáng莺,飞翔啼叫。
    冬哥儿一溜烟跑过来,大叫道,先生先生不好了!有人下帖子要和您明日辰时,在京郊鹤唳亭赌命!
    叶修回头看着自己这惊惶失措的小厮,无奈地道,赌命便赌命,你这是急什么。
    第十五章 杀局
    辰时已至,京郊的鹤唳亭外围满了人。
    叶修虽然名满天下,但一直偏安于问心阁,因为多病,也极少出门。早年和洛二公子并肩打天下的风姿,已成人追忆。
    叶修叶不弃,洛欢洛无瑕,当年这两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接的第一笔买卖,是替一个被欺rǔ的寒门少女讨还公道,他们两个人,挑了洛阳王家的七大高手,闯进正堂,阉了当时王家家主的第三子,引得洛阳王家疯狂报复,前后出动三拨人马,皆伤亡惨重,败北而归。
    一战成名天下知。洛欢人极俊伟,用一把厚重霸道的玄铁刀,尚有招路可循,而叶修,身多病痛,内力全无,却是用暗器,后发制人,战之者死。
    这才是最可怕的。叶修成名之后,勾起天下高手名家的兴趣,因为大家不相信,内力全无,只凭机巧暗器,便能杀人于无形。
    不服气,自然便有挑战。
    叶修却不接受任何切磋挑战,他说他的暗器不是用来取胜斗狠的,而是用来杀人保命的。
    可总有不怕死的,不服气的,于是挑战演变成诛杀。
    叶修战无不胜。
    几乎所有门派的高手都曾栽在他的手上,直至天下惊悚,望而怯步,视叶修为妖邪。
    幸而叶修为人温文有礼好脾气,待人接物极为谦逊重信诺,又有一手好医术,侠名渐起,医名更甚。
    七年前,当时最武功卓绝德高望重的大侠陆飞烟,受天下十七大门派的推举,与叶修一试高下。
    天下人熙熙攘攘围聚而来,只为拭目以待。毕竟这样的高手对决,双方都极其凶险。
    只是英雄惺惺相惜,叶修与陆飞烟之间,谁也不愿痛下杀手。
    最好是点到为止。可叶修说,暗器不比刀剑,出手无悔,他不是不愿,而是真的无法把握其分寸。
    他愿认输,不愿出手。他恭敬谦让,君子风度。但陆飞烟如何肯这样胜之不武。
    最后商量,叶修没有内力,陆飞烟不懂暗器,两个人折中,用言语来比刀剑。即以内力相当为前提,口述招路,一决胜负。
    陆飞烟还是觉得胜之不武,毕竟叶修jīng于暗器,不长于刀剑。可即便这样,比试的结果,陆飞烟还是输了。
    众人这才惶惶然发现,叶修,竟是一个旷世奇才。天下武功尽在他胸中,只无奈他身体病弱,无从修为。
    有爱,有叹,但皆佩服。
    本来这场比试已皆大欢喜圆满结束,可陆飞烟好奇了。
    心仪仰慕归心仪仰慕,但凡聪明颖悟,资质上佳有所建树的人,都对技艺有一种发自内心骨髓的崇拜痴迷。
    如同面对深不可测的至宝,陆飞烟按捺不住自己的心痒与好奇。叶修刀剑尚能赢,暗器又该如何?
    就是这个念头,让陆飞烟在叶修卸去全身防备,转身致意的时候,突然发难。
    用尽他平生所学,不遗余力地挥出那一剑。杀气破冰般凛冽。
    他只是想试试叶修的暗器。他只想试试,那暗器到底有多可怕神奇。
    惊鸿一瞬,电光火石。在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陆飞烟,已倒下。
    叶修知道自己失错手,只怔怔地看着他。而陆飞烟,撑着身子,捂着胸口,先是惊愕,然后笑得很畅快。
    他说,这才是真正的比试。死在你的暗器底下,我此生不虚。
    他招来自己年仅七岁的独生女儿,亲手托付给叶修照顾。
    从此再无人与叶修比试,挑衅之人更就此绝迹。叶修开始经营问心阁,依旧不愠不怒,谦逊谦和,对人对事,他开出的条件,都十分优厚。
    妙手神医,名满天下。大家习惯了这个光风霁月的温柔男子,几乎淡忘了他也曾是人人闻之而色变的带血修罗。
    而今,在叶修的暗器七年不见血光之后,大将军朱必武因酒席之争,网罗高手与叶修赌命。如此盛事,人群自然蜂拥而至。
    人们自然有所揣测。毕竟京城天子脚下,权贵如云,连带百姓的心气眼界都略高一些。偏安一隅的问心阁叶修,虽有盛名,但头一回见,难免半信半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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