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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那么一刹那,他脸上的失落是那么的明显,只是迅速就被掩盖了。身旁的侍卫翕张着唇,似乎在对他叨念什么,那些臣子们都白了脸色,目不转睛的望着瓮城里的我们。像是犹豫了片刻,最后,我看见劭王点了点头,说不清的qíng绪我只是闭上眼,不愿看接下来的场景。
    把游怡带出来!
    再次睁眼,是因为听见耳畔响起了皇上的命令,不带一丝的qíng绪,他还是像在闲话家常。想来,他之所以一直让我觉得畏怕,也许正是因为这个男人已经没有任何在乎的东西了。
    话落,角落边的侍卫散开,我瞧见游怡láng狈不堪的跌坐在地上。身上的衣裳还是锦绣华丽,表qíng是怔愣的,瓮城的门不知什么是关上了,四周高处对准我们的是数千弓箭。在侍卫的拉扯下,游怡被带来了皇上身边,她看着不远处的班泉。
    很久,突然开口:班副将,我亲手在你院子里摘下的兰花开了吗?
    凋谢了。班泉答的很快,很流利,甚至吝啬的不愿多看游怡一眼。他似乎是恨着她,莫明其妙的恨。
    是吗?也怪不得谁,没人甘愿jīng心打理呵护,再娇艳的花儿也会凋谢。恍惚的,她开口,一眨眼滑下的竟是泪,滴滴清澈。
    班泉没有再搭话,我默默的看着他们间流窜着纠缠。他们都错了,即便有人细心呵护,是花总会凋谢,绽放得再艳也只是盛极一时
    周太尉,愣着替游怡收尸吗?那双手,伴着冷漠至极的语调稳稳掐上了游怡的脖子。皇上挑眉,冲着周太尉喊道,游怡没有退让,生生的立在那。
    我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应该做的,是冷冷看着这些戏子们淋漓尽臻的演出。
    像是恍然回神,远处的那个男子冲着四周厉声命令。却没见任何动静,招来了劭王的讽笑,他斜看像周太尉,好心给出解释:天下不会有忠心不二的将士,尤其当他们知道他们的主子,只是让他们为了个女人拼命
    劭王的话音还没落,就见对准瓮城的箭更多了,还有侍卫拿着火茺。他们穿着土huáng色的甲胄,不是劭王府的人,该是阵前倒戈的,看来这个君王实在是不得人心。
    呵呵。环顾了眼四周,劭王忽笑出声,夏侯少清说天下间没有人收买不了的人,果然。
    是少清!我收起闲散的心思,猛地抬头看向劭王。他这话说得并不算大声,只是足够传入我的耳中,我揪起眉心头萦绕满困惑,不明白为什么会是少清出手相助的。那他此刻会在哪?
    我想起了我和他之间的那个赌约,想来,即便是君子也不会有此等豁达玉成之心。他们之间一直有太多我不知道的勾当,不是吗?谁又知道,劭王此番让少清相助用得是什么代价?
    把弓箭给我。劭王抿着唇,一字一句清晰吼道,一旁侍卫不敢耽误,赶忙递上弓箭。
    他接过抚了会,像在沉思什么事。片刻后,才从旁人身后背着的箭筒里抽出箭,上弦,拉弓,一连窜的动作不费chuī灰之力,不用刹那思索。
    箭,是指向游怡的。这个自打儿时就唤他哥哥的女人,到最终他竟可以没有丝毫犹豫。我是庆幸的,幸好被老劭王收养的人不是我,幸好我是那么坚定不移的爱着他。
    他想gān吗?游怡颤抖着问,我终于在她那张始终带着面具的脸上,见到了惶恐。
    看不明白吗?杀你,因为是你把他最爱的女人拖入棋局的。皇上出声替她解惑,放开了先前置于游怡脖子上的手。
    见势似乎是想要转而擒住我,妄图着用我挡在前面,兴许还能奋力一搏。只是没能有这机会,游怡的动作要比他更快,甚至在我还迷惘时一把拉过双手被缚住的我,用来替她抵挡那支离弦而来的箭。
    这一串的动作不过是电光石火见的霎时,而我却觉得是阎王殿前走了遭。待到我反映过来时,吃痛的那人不是我,而是班泉。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挡在了我前头,只听闻一声若有似无的闷哼,而后他猛颤了下,没有任何动静。
    我身是活了,心却死了
    笨蛋!我听到一声嘶喊从我身后溢出,震耳yù聋撕心裂肺,是游怡。她一把推开我,似乎什么都顾不上了,只记得冲到班泉身旁。
    王爷,不要!瓮城里还有默静,你答应过末将会用生命来爱的女人!赢了权,弃了她,您会后悔的!
    班泉喊得很大声,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以后他没有任何损伤。那箭,只是贯穿了他的身子而已,他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
    可是,下一刻,弥漫的huáng沙中,我眼睁睁看着那个身影重重倒地,沉重的声音叩击着我的心房。我的心没有碎,可是我宁愿它碎了,像班泉一样跌落在地上,支离破碎,总好过现在这样被人反复撕扯。
    那么近,他就倒在我的跟前,耳边似乎还回dàng着属于他的宁静箫声。
    却又那么远,乱世混沌中清淡的一株兰,终是不属于我这等俗世女子。我不配拥有,也拥有不起。
    转过去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有力,终于不再对我毕恭毕敬,而是命令。
    我没有迟疑,蹲下身,背对着他。班泉的话,劭王的这一箭,仿佛定格了周围所有人事,我看见大伙都怔愣着,侍卫们在等待劭王的命令,而那个苟延残喘的君王像失了神一样。口中不停呢喃着什么,我听不清,也不想听。
    很艰难的,班泉替我解开了绳子,让我的手重获了自由,迟来的自由。这样的安静,似乎没人愿意舍得打扰。
    默静,我护住了你,却没有到最后,记得记得要恨我一辈子
    这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留给我的记忆还是一如当初,耿直尽忠,丝毫都不像一个濒死之人。
    睡吧,梦里会有满山的君子兰陪着你。我悠悠低哝,不断重复。眼中却没有泪,不是哭不出,喉间的哽咽都让我觉得疼了,只是因为不想让这样的英雄血被我的泪玷污了。
    他是将相之才、忠君之士,若是死也该战死疆场马革裹尸的,不因像现今这样,不值。
    跟朕走。压根没留给我缅怀的机会,皇上就拉起我,很粗鲁的动作。
    促跑挨近了瓮城的门,他忽然停住了脚步,那张始终波澜不惊的脸上,总算有了属于正常人的神qíng。他是害怕的,到死的那一刻仿佛才恍然大悟,命要比权珍贵的多。
    皇上,末将等一定想法子撞开这门。侍卫们慌做一团,见了他,有个较为年长的侍卫好不容易分神,作揖回了句,又转身忙开了。
    不用撞了。默默的,他轻声命令,目光转向我,又转向居高临下的劭王。
    遥遥望去,劭王的脸色涨得通红,似乎在和旁人争论。声音显然是不轻的,qíng绪也显得格外激动,可是我依旧费尽力气也听不清他的话。
    把刀给朕。说着,还没等侍卫们反映过来,皇上就随手抢过就近侍卫的佩刀。
    转身,在我还没来得及逃开时,猛地一刀刺入我的肩胛。那里有处旧伤,也是如同这样的刀伤,更是让我离开劭王随少清回蓟都的心伤。如今这样直直而来的一刀,反觉得不痛了,麻木了。
    我只是抑制不住的皱眉,身子随着他突如其来的冲力,一阵踉跄。
    他甚至没让我有养息的时间,立刻就拔出刀,架上我的脖子,用力抵着,冲劭王吼到:撤兵,不然朕会立刻要了她的命!
    有零星的箭应声而落,虽凌厉但却有些失了准头,只有箭气擦过我的手肘,划破衣裳。
    不准放箭!
    劭王只是皱眉,眼眸开始窜火。还没等他开口,一直尾随在他身旁的那个侍卫,已经会意的命令开了。
    我很想故意调转开目光,不要去看他,可是却做不到。他真的做了,仿佛犹豫挣扎了许久,最后如皇上所愿,慢慢放下手中的弓箭。安静了会,他周围似乎乱做一团,应该是不甘心的将士们正在进言。
    他坚定的冷眉横了眼四周,高台上噤若寒蝉。那双抱过、给过我心安的手缓缓抬起,听闻皇上的话在身旁响起,我猜那手势,是正要打出撤兵的暗号。
    他说:真是个傻瓜,竟为了个女人这样,他会后悔的
    这一刹那,我是欣喜的。这种心境是压根用任何言辞都形容不出的,周围的紊乱、嘈杂,我听不见,只是觉得从未有过的幸福。眼眶润了,热盈盈的泪就这么滴落,烧烫了我的颊。
    我闭上眼,索xing将满眶的泪眨下,侵袭而来的黑暗中,我似乎又看见了昏huáng烛火下,那个背手而立的他。
    不灭外头那些虎视眈眈的小国,就得永远忧心忡忡。你不犯人,人会犯你,那剑就这样悬在头顶,百姓随时都会遭遇生灵涂炭。君临天下,他该为自己的黎民子孙奠定江山,而非偏安一隅,做着掩耳盗铃的梦,中庸混日。他曾说过的话,言犹在耳,那时的劭王神采奕奕,整个人仿佛都活灵活现的。
    是的,皇上是了解他的,比我更多的了解。因为他们有同样的野心,劭王会后悔,总有一天会后悔。可同样,如果今天他选择了天下,一样会后悔。
    我想,我是自私的吧。我宁愿他后悔自己不够爱我,也不愿有天他后悔爱上我。
    这么想着,便是有了决定,我硬生生的把自己的目光装扮成空前的冷漠,只若无其事的扫了他一眼,我知道他在看我,目不转睛的看。于是,我颤抖剧烈的双手,紧紧握住腰间的那块玉。
    他是知道的,也是能看见明白的,我的腰间从来只挂这一方玉,是二娘赠的,夏侯氏的祖传之玉。
    我翕张着唇,默默低喃着一个名字,一遍遍不厌其烦的重复呢喃:少清
    然后,几乎是刹那,他yīn暗了脸色。震臂一挥,无数稻糙堆被推落进了瓮城,我听见皇上大声的在我耳边怒吼,他说我疯了,可我比他更清楚自己,我没疯。
    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爱对了人,高台上的他冷峻的侧脸,漠然睥睨所有人的气概,让我无端的觉得骄傲。我爱这样的左松易,一个真正鲜活的他,而非众人面前亲和有礼的他。
    she!
    随着那一声命令,火茺接连而下,才刹那瓮城就成了火海。我转头,游怡还神qíng恍惚的跪坐在班泉的尸体旁。我挣开皇上,顾不上肩上的伤往她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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